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毫无疑问,中国在经济、科技、制造业、军事等众多领域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日益在全球经济增长中发挥“引擎”和“压舱石”的关键作用。当中国在上述诸多领域迅速发展走入世界舞台中心,中国也在全面参与全球化的过程中日益深化了对世界的认识。然而我们也清醒地看到这段壮阔的进程中存在着别样面貌:世界对中国的了解并未同频深化,甚至依然停留在陈旧不堪的刻板印象当中。这里映射出一个深层问题:中国的全球文化领导权、话语权与自身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存在明显的不对称。这种错位不仅削弱了中国智慧的世界影响力,制约了中国价值与世界民众的期待、想象和价值观实现有机融合的能力,而且对国内各族各界民众广泛团结和文化自信的铸造也造成了严重阻滞。“讲好中国故事”事业的战略迫切性就在于:通过构筑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国际传播体系,着力提高国际传播影响力、中华文化感召力、中国形象亲和力、中国话语说服力和国际舆论引导力。 一、以文化角力为特征的全球化新阶段 2017年特朗普就任第45任美国总统以来,美国在全球化的轨道上做出转向。美国优先、“退群”、边境隔离墙、要求跨国公司返美建厂等一系列举动,清晰勾勒出美国战略转向的路径。与此同时,中美关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华为、新疆、南海、香港、台湾等问题成为中美角力的一系列热点,所有问题都事关中国的核心利益(主权、安全和发展)。尽管面临美国及其盟国力量的全线打压,中国的发展战略始终坚持全球化这一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中国旗帜鲜明地支持多边贸易体制和自由贸易区建设,致力于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中国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坚持打开国门搞建设,积极促进“一带一路”国际合作,为国际合作打造新平台。作为影响全球秩序的两个大国,中国和美国对全球化路线的调整,标志着全球化进程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全球化新阶段的核心特征是文化角力。历史地来看,西方崛起得益于工业化赋予的“三大武器”:炮舰(暴力武器)、资本(金融武器)和语言(符号武器)。全球化进程的先前阶段总体上由炮舰和资本联合驱动,西方工业化国家确立了世界范围的超级支配权。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概念勾勒了这个分层体系形成发展的历史过程。①全球秩序分为三个民族国家圈层,即拥有主导世界政治、经济秩序权力的核心区域,其他两个圈层是半边缘地区和边缘地区。半边缘和边缘国家尽管在全球权力分配上有所不同,但都处于从属地位,处于核心国家的控制之下,不仅包括军事、经济,也包括文化统治。 二战以来,美国及其西方盟友主导的世界秩序的基础在于:美国的超级军力、美元和英语等诸多支柱支撑下美国霸权力量的全球投射。西方赢得“冷战”胜利以及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堪称美国霸权的高光时刻,被福山总结为“历史的终结”。美国的超级军事能力和超强经济力量的光芒掩盖了“冷战”中真正关键的战线——围绕认知观念和生活方式激烈对抗的舆论战、价值观之战。这场文化之战隐遁在军事、资本的实力较量之下,它通过制造分裂、区别、刻板印象和污名化等认知渗透,瓦解了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阵营民众的社会意识和历史感,两大阵营的对抗未滑向新的世界性战争,表明真正的胜负对决在文化领域。从文化战争角度看,美国赢得了双重胜利,一方面战胜了苏联这个强大的对手,另一方面确立了领导西方的合法性。 有学者用“文化帝国主义”来界定美国霸权支配下的全球秩序。②“文化帝国主义”和旧式帝国主义的共同特征是将符合自身利益的统治秩序强加给被统治群体,但二者采取的统治手段显著不同。旧式帝国主义的秩序核心主要依赖军事霸权,而“文化帝国主义”则主要诉诸大众传媒、流行文化等形式,利用英语作为主导语言,将西方价值观、美国生活方式等精心构筑成有吸引力的故事广为宣传。其目标是让受众(目标群体)喜欢美国的生活方式,潜移默化地塑造人们深层次的价值观、信仰,将这种外来的观念视角内化在受众的认知当中,变成受众自己的历史观、社会意识和现实感。语言担当着“文化帝国主义”赖以争夺全球权力的武器。后冷战时代,美国被视为“民主灯塔”的超强霸权地位,正是伴随以语言为武器的美国消费文化全球扩散过程得以巩固和维系。 冷战两极对立结构结束之后,西方社会科学界采取了中性化的修辞,用全球化、软实力等概念取代了曾经描述美国和苏联之间的争霸现实的概念。两极争霸的进程终结了,但世界体系中的霸权关系并未结束,无论全球化抑或软实力的说法,所指都是美国主导下的全球霸权。后冷战以来,中国仍然长期被压抑在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边缘,试图通过市场经济调整融入全球化。20世纪90年代的流行词汇“接轨”就集中反映了这种融入的强烈意愿。2001年,中国成功加入WTO,开始全面参与全球化进程,中国经济进入快速增长的轨道。“接轨”意味着我国作为全球化的“洼地”,政治、经济、文化等全方位需要接受来自西方霸权的规训,在产业、市场、金融等领域分工中不得不调整自身以适应西方主导下的全球秩序。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被视为文化和历史的“主流”,美国的霸权逻辑也在这个“主流化”过程中被我们不同程度地内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