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8(2021)02-0084-12 日本对中共的研究，与中共的诞生几乎同时，不仅起步早，而且持续时间久，形成了大量的研究资料与专著。迄今为止，仅以“中国共产党党史”或“中国共产党”为标题关键词的研究专著、资料集成与调查报告就不少于70部，其他专题党史研究成果，更是汗牛充栋，难以完全统计。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研究成果的中文翻译与出版却乏善可陈、屈指可数，在国内出版并产生影响与争论的仅有《中国共产党成立史》等寥寥数本。此外，从国内学者对日本中共党史研究的关注来看，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学者对其进行了梳理，或运用这些文献进行了学术研究，形成了一些零散性的研究成果①。因此，深入梳理日本的中共党史研究成果，并向国内学者做简单介绍，以引起国内学术界的关注与重视，是十分必要的。 一、谁在研究中共党史 理清研究主体是开展学术史研究的基本前提。从现有研究成果看，日本中共党史研究的主体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总体而言，在侵华战争准备期及战争期，中共党史的研究主体主要是服务于侵华战争的各类情报机关；战争结束后，中共党史的研究主体，则由各类情报机关逐渐转换为学者及学术机构。 在日本外交情报系统中，外务省情报部是日本外务省实施中共情报搜集与党史研究的主要机构。外务省情报部于1920年4月就已经开始了实际的运作，次年8月，情报部成为外务省的正式内设机构，其主要职能是实施外国情报的搜集、交换与发布工作②。外务省情报部成立伊始，就展开了对中国以及中共的情报调查工作。据不完全统计，从1920至1948年，外务省情报部编写的中国情报类书籍100余部中以中共为情报研究对象的书籍达30余种，其中专业性的党史著作就有《支那共産党史》(1932)③等6部，内容涵盖中共成立过程、中共苏区建设与反围剿斗争、第二次国共合作局面的形成等多个方面。除专门党史研究著作外，外务省情报部编纂的《週刊時報》《支那事変彙報》《国際事情》等资料中也包含大量中共的资料介绍。此外，由日本外务省直属或相关的部分机构，如日本外事协会、外交协会、日本国际协会等也出版编辑了多部中共党史相关的书籍。日本外交系统的中共调查研究，着重于中共的战略方针、政策措施以及政治态度的研究。 日本军事情报系统作为日军侵华的急先锋，是日本中共党史情报资料搜集与研究的重要主体。在日军军事情报系统中，陆军参谋本部、陆军省调查班、华北方面军参谋部等多个部门开展了针对中共现状及历史的调查研究，其中华北方面军的调查工作最为系统化、组织化。1940年2月，华北方面军制定了《华北方面军战略要地调查计划书》，按照计划书的规定，由华北方面军参谋部第二课负责抗日政权的抗战能力及其内地建设状况调查，黄城事务所及调查班负责中共及共产主义思想相关调查，华北民情、民俗及宗教相关调查④。此外，华北方面军宣抚班也参与了针对中共的情报调查。日本军事系统的中共调查研究可谓“硕果累累”，例如陆军省调查班编写的《支那に於ける共産党の活動》(《中国的共产党活动》)，内容涵盖了中共的军队编成及所实施的作战行动；杉山部队宣抚班编写的《山西省和順県地方共産地区状況調査報告書》(《山西省和顺县中共控制区基本状况调查报告书》)则主要分析了中共的政权建设、民众教育、民众团体、文化工作与干部教育等工作。与日本外交情报系统重视战略层面的调查研究相比，日本军事情报系统的调查则凸显出微观细致的特点。 在中共党史研究的日本主体中，具有半官方性质的民间机构也值得关注。例如“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国内简称“满铁”)、“华北交通株式会社”、“东亚同文会”等。这些组织虽然名为企业或研究会，但实际上是具有官方背景，并以情报搜集、文化入侵、经济掠夺等为主要活动的侵华组织。其中，“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成立于1906年，设庶务课、调查课(调查课掌业务检查、规定审查、各项调查统计等事项)、会计课、用度课、工务课、运输课、矿业课及地方课等8个部门⑤。“满铁调查课”针对中国问题开展了各种类别的大型调查工作，积累了中国农村的海量数据，其中1940～1944年实施的“北支惯行调查”最为人们所熟知，该项调查形成档案资料23卷。1952～1958年，日本岩波书店以“满铁”调查档案为蓝本，整理出版《中国农村惯行调查》6卷。美国著名学者黄宗智等人依据这一档案资料对中国农村经济问题进行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近年来这一资料也得到了国内学者的关注，华中师范大学农村研究院组织团队，对这一文献进行了翻译、编辑，出版中文版《满铁农村调查·惯行类》(4卷)、《满铁农村调查·地方类》(2卷)。除此之外，“满铁”对中共的研究也较为关注，早在1929年就出版了《中国无产阶级运动史》，其后又陆续编辑了《中国共产党组织问题资料》《中国共产主义发展之现状》等资料集成与调查报告。 战后，学者及学术研究机构代替日本军事机构、外交机构及民间机构成为中共党史研究的主要力量。从学者层面看，日本较为著名的中共党史学者主要有草野文男、波多野乾一、大塚令三、中西功、宇野重昭、大久保泰、竹内实、丸田孝志、高桥伸夫及石川祯浩等人。这些中共党史学者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其一是由战时情报人员转型而来的中共党史学者。例如从事中共党史研究长达50余年的草野文男，曾先后加入日本外务省情报部、调查部、调查局等部门，在中国从事情报工作，后在日本拓殖大学任教，其研究涉及抗日根据地、国共关系、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毛泽东研究等多个领域，著有《中国边区研究》等党史著作。此外著名的中共党史学者波多野乾一，毕业于东亚同文书院，曾担任《朝日新闻》等报刊驻中国记者，后加入外务省，任外务省嘱托，战后担任产经新闻评论员，著有《红色中国的再探讨》《毛泽东与中国红星》《中国的国民党与共产党》等著作，并组织编写了《中国共产党党史资料集成》7卷。大塚令三毕业于满铁见习学校，先后在满铁本部调查课、满铁总裁室情报课、满铁上海事务所调查室以及兴亚院等情报机关从事情报工作，著有《中国共产党史》《中国共产党年志稿》，参与编写了《中国共产党组织问题资料》《中国红色势力的现状》等中共党史资料。中西功长期从事中国问题及中共党史研究，著有《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史》《中国共产党与民族统一战线》等。其二，学术研究出身的中共党史学者。宇野重昭、大久保泰、竹内实、丸田孝志、高桥伸夫及石川祯浩等均是学术出身的中共党史学者。例如，宇野重昭除短暂担任外交官外，长期在成蹊大学从事学术研究工作，先后著有《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史序说》《中国共产党：历史与真相》等。竹内实的中共党史研究始于二战之后，他先后在社团法人中国研究所、东京都立大学、京都大学、立命馆大学、北京日本研究中心等地从事中国问题研究，著有《毛泽东笔记》《毛泽东与中国共产党》等中共党史著作，是著名的毛泽东问题研究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