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9 [文章编号]1003-8418(2021)04-0107-09 [文献标识码]A 国际学生在一国发展中的战略地位毋庸置疑。在国际学生的招收和使用上,国家和政府不是被动的接收者,政府在国际学生的招收和使用方面扮演重要的建构性角色。国际学生流动已经成为一个公共问题,是一国公共政策的产物。通过梳理和解读国际学生流动政策和措施,本研究进一步厘清了21世纪以来欧美发达国家国际学生流动政策背后的新自由主义和民族保守主义逻辑。在不同阶段或者不同执政党领导时期,各执政政府在到底是积极参与激烈的“全球人才竞赛”还是照顾到更加民族主义的国内舆论二者之间摇摆不定,国际学生流动政策在新自由主义和民族保守主义之间呈现出“钟摆化”现象。 一、国际学生流动政策中的新自由主义逻辑 “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主张维护自由竞争,反对政府对经济的不必要干预。在国际政策上,强调开放国际市场,支持全球性的自由贸易和国际分工。新自由主义所建立的政治经济框架,对重塑全球高等教育产生了重大影响[1]。在新自由主义模式下,教育被视作一种投入—产出系统,具有经济生产功能。新自由主义话语取向的重点是教育的商品化,政府应为经济利益而建立国家教育品牌。在全球新自由主义环境下,各国政府认为高等教育在经济中的作用至关重要,高等教育机构可以通过扩大国际学生规模获取收益,以缓解和摆脱政府经费短缺的不利处境。高等教育俨然成为世界各国政府政策体系中的“新明星”。 (一)激烈的国际学生竞争:以占有国际高等教育市场份额为主要目标 在21世纪前十年中,欧美国家推出了一系列惊人相似的国际学生流动政策和举措。尽管国际学生政策不被视为传统意义上的“经济”政策,但在这十年中,国家越来越多地将国际学生视为“全球市场”或作为其教育的潜在“客户”和购买者[2]。吸引国际学生对于在全球化世界中增强国家竞争优势至关重要,这个竞争被称为“伟大的人才竞赛”[3]。许多国家在国际教育和移民领域引入了类似的政策工具,通过占据国际学生市场份额从而能够为国家创新战略做出贡献。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国际学生是创收的重要来源,并且随着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有能力出国学习,该领域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许多国家颁布的国家战略文件已显示出强烈的新自由主义取向,国际化通常与响应全球市场的基本理念联系在一起。例如,加拿大政府在2014年《国际教育:加拿大未来繁荣的关键驱动》(《International education:A key driver of Canada's future prosperity》)中指出,“国际教育对加拿大的成功至关重要。加拿大必须保持其目前在国际教育中享有的优势……(国家战略)计划设想了一个更加繁荣,更具创新性和竞争力的加拿大”[4]。再如,1999年,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颁布“国际教育首相倡议计划”(PMI),倡议中指出尽管英国已经成为国际学生最重要的“进口国”之一,然而面对来自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国家的日益激烈的竞争,英国需要吸引更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学生,这将有助于维持英国作为优质教育和研究目的地的声誉[5]。布莱尔在2006年4月启动了该项目的第二阶段(PMI-2)。为期五年的后续项目更加清晰地阐明了国际学生到英国流动的市场利益和潜在的长期政治经济意义。2013年,英国商业、创新和技能部在其出台的《国际教育:全球增长与繁荣》(《International education:Global growth and prosperity》)报告中提到,“各种形式的国际教育为英国和英国大学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全球需求正在快速增长,我们要对更多的机会保持足够敏捷并迅速抓住它们”[6]。 英语国家如英国、美国和澳大利亚,一直处于国际教育提供者的前列。而近年来,英语国家也产生新的担忧,他们发现除国际学生的传统竞争者外,包括中国、马来西亚在内的新兴竞争者都在国际学生市场营销方面投入了更多的资金,通过国际学生实现教育创收[7]。英国大学校长联盟“英国大学”(Universities UK,UUK)首席执行官尼古拉·丹德里奇(Nicola Dandridge)指出,在大学界,我们的竞争对手一直虎视眈眈注视着,并将时刻准备着吸引那些对英国签证制度持负面看法的国际工作人员和学生。除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外,新加坡、中国和印度也在与我们竞争学术人才[8]。诸如芬兰和波罗的海这样新的“提供商”也在加紧步伐奔向国际教育领域,进一步加剧了全球范围内对国际学生的争夺竞赛的激烈程度[9]。澳大利亚政府就曾表现出这样的担心,“虽然我们一直很成功地提升了澳大利亚学历的利益和价值,我们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来自传统和新兴国际教育参与者的竞争和挑战”[10]。 (二)高技能移民竞赛:以投资人力资本为主要目标 世界上一些主要经济体的政府都在寻求高技能的移民,采取“设计移民”(designer immigration)政策,这是根据移民所拥有的能力和技能对知识经济的益处来控制移民选择的政策。国际学生特别是以研究为导向的学生往往被认为是最有价值的“投资者”。欧美国家已经注意到促进国际学生长期或永久移民的潜在优势[11],它可以填补许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面临的高技能劳动力缺口。此外国际学生在完成学业时能够适应当地的文化,并通过当地培训和他们形成的专业网络更轻松地融入经济中。国际学生被认为对东道国劳动力市场具有积极的影响[12]。使用这种推理方法,国际学生经常被政府视为理想的潜在移民。 赫尔姆斯(Helms)等人在他们最近的研究中注意到,尽管受到教育协会和非营利组织因素影响,但国家和政府依然是影响国际学生流动的最重要行为体[13]。各国都在通过制定吸引和留住高技能和具有学术能力的国际学生的公共政策,争夺拥有“智力资本”的国际学生,参与全球人才竞争,从而在全球经济中获得竞争优势。盎格鲁撒克逊国家制定了“从学习到工作”(study-to-work)[14]“学生转移”(student switching)[15]“两步迁移”(two-step migration)[16]等政策吸引国际学生在完成学业后继续留在东道国。许多国家和地区已经制定了基于积分的熟练移民计划[17]。如澳大利亚是拥有基于积分的通用技术移民计划的国家之一,该计划为国际学生提供特殊待遇,国际学生在澳大利亚接受至少2年的教育即可获加分。虽然所谓的“传统移民国家”最早将国际学生定为永久移民,但这种做法在欧洲的一些“非传统移民”国家也越来越普遍。例如,在奥地利,对国际学生的一项特殊规定就是对合格劳动者(“关键劳动者”)定期配额的豁免,该类别使得国际学生可在5年后获得永久居留许可。在捷克,如今已有更多针对国际学生的包容性条款:从2005年开始,所有从捷克大学和捷克中学毕业的外国学生都可以参加“高技能计划”,而此前此规定仅适用于来自某些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如前所述,英国和德国现在也为高技能人士提供了移民计划。尽管没有为外国毕业生提供特殊规定,但他们通常可以根据高技能移民的一般计划获得永久居留权。除了关于居留和工作许可的规定外,一些国家为支持国际学生就业还为其提供了特殊的居留许可。随着2005年新的移民法的实施,德国的外国毕业生可以为工作目的将居留许可延长一年[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