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第一会议室 时间:2020年10月13日 主办: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学研究所当代文学研究室 主讲人:严家炎 主持人:李建军 与谈人:刘跃进、黎湘萍、董炳月 发言嘉宾:赵稀方、吴光兴、陈定家、施爱东、张重岗、谭佳、彭明哲 李建军(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当代室主任、研究员):严老师是著名的学者和教育家。他对中国的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教育的贡献巨大。他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影响了几代中文系的大学生。同时,严先生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批评家。他有敏锐的感受力,精细的分析能力,还有富于才华的表现力。他的批评才能,典范性地表现于对《创业史》的批评上。文学批评既要给读者提供启发,还要对作家产生作用,要让他激动起来,内心生出与批评家对话的冲动。严家炎先生批评《创业史》的文章,不仅给读者提供了新鲜的观点,也引发了柳青的强烈反应和尖锐回应,写了很长的文章与严先生对话。 我2019年有了这个想法,想请严先生来文学所做一场报告。严先生现在很少出来讲课,但他欣然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严老师非常严谨,反复跟我讨论如何做好这场报告。时间本来定在2020年四月份,因为疫情原因,就一直推到现在。 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同学非常多,从来没有这么多。由此也可以看见严先生的吸引力和号召力。我先介绍一下严老师和各位嘉宾。这位是德高望重的严家炎教授。这位是卢晓蓉老师,严家炎先生的夫人,是近现代最著名的实业家卢作孚先生的孙女。这位是彭明哲,新星出版社的总编辑,他们要出版严家炎先生的全集。今天来参加与谈的本所专家,各个学科的领军人物都请来了。接下来请严老师为我们作报告。 严家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首先,我要感谢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所长刘跃进先生及各位领导和同道!感谢新星出版社彭明哲总编和孙立英编辑!感谢主持人李建军先生! 我今天发言的内容是,以即将出版的十卷本全集的代序,即《中国文化的精神出路》为基础,谈点自己60多年来从事文学研究的体会和感受。中国文化,如果从轩辕黄帝时算起,已经有6350年左右(据学者钱钟书考查的材料)。若从春秋战国相接时算起,至今亦已2500-2600年,可以说久远而又丰富。《周易大传》有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一是自强不息,二是厚德载物,这八个字体现了中国文化的性格:具有坚忍顽强、绵延不绝的活力和包容万物、融会更新的品格。既有乐天知足的豁达,又有居安思危的清醒。 在道德本体上,中国文化早已确立了仁义、和合、忠恕、孝悌、中庸等核心观念。这类核心观念都是中华民族长期探索、研究、创造的成果。在古代中国人看来,自然过程、历史过程、思维过程,在本质上具有同一性。老子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提倡:“与天为一”。所以,从根本上看,中国人是讲究“天人合一”的,在国际横向关系上,又是讲究“协和万邦”的。这“协和万邦”,作为思想主张,既是一种精神成果,也会变成“物质成果”,不仅受到整个国际社会的欢迎,也惠及本国的发展与繁荣。中华文明能够成为世界四大古代文明中仅存的硕果,就来源于这些精神思想能够推动中国文化不断继往开来、融合蜕变、推陈出新。拿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近代思想家黄遵宪文章《原君》来说,它诠释的就是一种承上启下、包容互惠的文化理想和精神成果,体现了古代文化的精神出路,应该说,这就是黄遵宪所认为的一种精神坦途。 我的岳祖父,即被当代学者誉为著名爱国实业家、教育家、乡村建设先驱和社会改革家的卢作孚先生,也是践行和发扬光大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他自幼师从晚清举人、著名史学家张森楷学习中国传统文化,青年时代又饱览西方文明的进步书籍,并将二者的精髓融会贯通,从中探寻出中国社会转型及文化创新求存的根本办法,早在20世纪初就提出了,以世界最先进的精神文明和科学技术为目标,“将整个中国现代化”的整套主张。具体来说,就是实现产业、交通、国防和文化的四个现代化。有学者指出:“在旧中国,提倡教育救国、实业救国者,早有人在,但没有提到实现国家现代化的高度。孙中山的民生主义、建国大纲及实业计划,已有明白的现代化思想,可在此以后,更明确提出‘现代化’口号,并对其具体内容和目标做了明确规定的人,卢作孚还是第一个”。不仅如此,他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还亲自主持了三大现代集团生活试验,即成都通俗教育馆、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和以北碚为中心的嘉陵江三峡现代乡村建设,作为“小至于乡村大至国家的经营的参考”。三大试验所取得的精神和物质成果,至今仍在发挥余热。 我的祖父严伯勳是清末取消科举考试之前的最后一批秀才。我开始学说话时,即在祖父教授下学识字。两岁已识字三四百个。三岁起由祖父口授唐诗。抗战前夕识字近千。到了五岁,父亲又请了私塾先生教我读《孟子》和《论语》。这些启蒙学习无疑为我打下了传统文化的基础。我七岁进正规学校读书,插入三年级,直至高中三年级毕业为止。高中二年级时,我在《淞声报》上发表《巳生嫂》《不堪回首》等短篇小说。高中毕业后接着在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学习半年,又到安徽省先后参加四期土改。这个阶段接触和阅读了不少古代和近现代文学书籍,增进了我对文学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