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038(2020)09-0007-09 近年来,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已经成为我国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指导性理念。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教育是民族振兴和社会进步的基石。要坚持教育优先发展,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推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1]。在这里,“推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被定义为党的十八大之后我国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重要任务。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必须把教育事业放在优先位置,深化教育改革,加快教育现代化,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2]。相较于党的十八大报告而言,这里用“实现”代替了“推动”,既为高等教育发展指明了方向,也提出了新时代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一项重大课题。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北京大学时又特别强调指出,“高等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水平和发展潜力的重要标志。今天,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对高等教育的需要,对科学知识和优秀人才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迫切。……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办学规模和年毕业人数已居世界首位,但规模扩张并不意味着质量和效益增长,走内涵式发展道路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3]。可见,党的十八大以来,推动、实现高等教育的内涵式发展已经上升为整个国家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指导理念和发展道路。在此背景下,深入认识、准确把握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理论内涵及其实践要求是新时代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一项重要任务。 一、关于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既有认识 我国高等教育界关于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研究已经走过了近30年的历程,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初至20世纪末的初步提出和探索发展时期、2000年到2010年的十年失语期以及2010年之后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之后被确立为高等教育发展核心指导理念三个大的阶段。[4]三十年来,研究者们从不同的立场、角度提出比较丰富的观点,对理解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理念并推动落实该理念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也存在学术上值得进一步研究的一些基本问题。 从我国高等教育历史发展视角出发,潘懋元先生认为:“与内涵式发展相对的是外延式发展。最早提出内涵式发展,是针对高等教育大发展时期的规模扩张和新办大学而言的。高等教育大众化初期,不少高职高专有强烈的升格成本科院校的冲动,不少新建地方本科高校也想走研究型大学的发展道路,还有很多高校想复制、模仿清华和北大的发展目标与路径。在我看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高等教育要实现内涵式发展,主要是要改变学校一味依赖扩大规模、依赖办学升格、依赖外延式发展模式的现象,侧重提高质量,尤其是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同时认为,“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本质是提高大学的办学质量”。[5]与潘懋元先生的观点类似,许多研究者和高等教育管理者也都接受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就是与外延式发展相对应的一种发展理念和模式,其实质是强调以质量或质量提升为中心的发展。 眭依凡对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解读一方面接受了其与外延式发展相对应的观点,并从概念、目的、理念、动力、特点、关系等维度对外延式发展与内涵式发展进行了列表比较;另一方面也试图超越以质量或质量提升为中心的简单化理解。他认为,“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是一种以高等教育本质属性要求及遵循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在规律为驱动,以高等教育内部诸要素有效开发为基础,以提升高等教育发展的质量和效率为目的的发展模式,是在发展形态上重视规模适度、结构协调、资源配置合理,追求数量、质量、规模、结构、效益的统一的发展模式”[6]。显而易见,这个定义包含着丰富的内容,涉及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动力、基础、目的、结构等比较广泛的元素;特别地,该定义强调了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对“高等教育本质属性”及“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在规律”的遵从。不过,比较遗憾的是,眭依凡并没有在这个方面进行系统和深入地讨论,转而用“数量、质量、规模、结构、效益的统一”来界定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目标追求。这种说法也得到了许多研究者的认同,但是如何理解“数量、质量、规模、结构、效益的统一”以及为什么将“数量、质量、规模、结构、效益的统一”作为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关键特征,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清晰、合理的说明。 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理解上,李立国和韩震的视角更加开阔。李立国从教育现代化视角来解读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提出:“一个国家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就是由外发型内卷化的发展转到内生型嵌入式的发展模式。我国的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就是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探索中国特色的现代高等教育发展道路,实现由借鉴学习到内生嵌入的转型创新”[7],将内涵式发展看成是我国高等教育现代化的新阶段,其关键特征就是实现由“借鉴学习”到“内生嵌入”的自主发展。与之类似,韩震从高等教育发展的外部关系转变入手,提出“真正的内涵式发展是适应社会发展要求的发展”,“真正的内涵式发展是令人民群众满意的发展”,“真正的内涵式发展是引领世界高等教育发展方向的世界领先的高等教育”,[8]进一步明确了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价值取向,提出了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美好价值愿景。 从以上这些研究来看,研究者们比较普遍地把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与高等教育外延式发展区别开来,认为前者关注高等教育质量和效益的提高,后者关注高等教育规模和数量的增加。有的论者甚至直接将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等同于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有的论者则强调高等教育数量、质量、规模、结构和效益的“优化”,将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看成是一种高等教育体系整体优化的过程。有的论者则更加强调高等教育与社会经济系统和国家现代化之间的关系,认为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就是这种关系的确立、增强和实现的自主过程。这些观点增进了人们对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理解,在实践中也有较强的指导意义。但是,这些观点也都有进一步讨论的空间。如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与高等教育外延式发展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是两种不同的发展模式还是两个不同的发展阶段?是相互对立的还是辩证统一的?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与高质量、特色发展是否可以直接等同起来?为什么加强高等教育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协同性可以纳入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范畴中来,其合理性在哪里?对这些问题的深入思考,有助于高教界进一步深入理解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理念,更好地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十九大以及全国教育大会上有关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政策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