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哲学家、爱利亚学派的大师芝诺,为了捍卫他的老师巴门尼德的论旨,提出了反驳运动的四个论证,用来否认运动的真理性(真实性),证明只有不变不动的“存在”才是唯一真实的。芝诺的四个论证以其空前的理论深度、严密的逻辑思维,引起了众多哲学巨匠的极大兴趣,难倒了整整几代人,也启发了整整几代人。柏拉图、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黑格尔等著名的哲学家,都认真地研究、评判过芝诺。然而,对芝诺的哲学思想,人们理解各异、褒贬不一。有的认为芝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形而上学者,因为他否认运动的存在。有的却认为,芝诺从来没有否认运动,他的命题中明明白白地承认“飞矢”、“运动场”的存在,他否认的只是运动的真理性。唯心主义辩证法的大师黑格尔说:“芝诺可以说从未想到过要否认运动。问题乃在于考究运动的真理性。”(注:见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282、285、293、279页。)也就是说芝诺并不否认运动的感性实在性,但他认为仅仅通过感觉不能获得真理,只有理性才能把握真理。理性不能证明的事物,就不具备存在的真实性。由于运动的观念里包含有矛盾,而矛盾对于芝诺理性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因此,在芝诺看来,运动是不真的,是非存在的。对此,黑格尔指出,芝诺想要说的是:“运动不能享有真正的存在”,“运动是不真的,因为它是矛盾的。”(注:见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282、285、293、279页。) 研究那么多哲学大师所感兴趣且争论不休的芝诺哲学,对于启迪我们的辩证思维能力是十分有益的,也是十分有意义的。本文试图就芝诺哲学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论证——“二分法”进行剖析,以期达到管中窥豹的目的。 一、“二分法”的内容、实质 “二分法”是芝诺否定运动真实性的第一个论证。对“二分法”,亚里士多德准确而简短地转述说:“你不能在有限时间内越过无穷的点。在你穿过一定距离的全部之前,你必须穿过这个距离的一半。这样做下去就会陷于无止境,所以,在任何一定的空间中都有无穷个点,你不能在有限时间中一个一个接触无穷个点。”(注:见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282、285、293、279页。)剖析这一论证,我们可以发现: 第一,芝诺的“二分法”揭示了空间的连续性与点截性、可分性与不可分性的矛盾,但把空间的点截性、可分性绝对化了,而把时间仅仅看作是一个有限的、不可分的连续。 在论证过程中,芝诺首先把空间假定为一个连续的整体,运动者要达到目的地,就必须穿越这连续的整体。而在穿越这个连续的整体之前,首先必须穿过它的一半。然而这一半又是一个新的整体,这个新的整体还有它的一半。因此,运动者又必须首先达到这一半的一半,如此递进,以至无穷。 就这样,芝诺提出了连续空间的无限可分性问题。由于空间是连续的,又是可分割的,每一个空间都可以分割为两半。运动者总是必须首先走过这分割过的一半。并且无论我们假定怎样小的空间,也无论我们对这一空间分割了多少次,还是逃脱不了这种分割关系。运动者必须走过这无穷的分割点,永远没有终极。或者说,任何有限的空间都是可以分割的,都可以不断地点截,都有无数个部分。运动者要穿越这有限的空间,就必须逐个穿越这无数个点。因此,运动者不仅不能达到他的目的地(无论这个目的地离运动者怎样近),而且运动者也无法迈开第一步,因为他无法在迈开第一步之前,首先分割完这永无止境的一半的一半。所以,在芝诺这里运动是不可能的。 芝诺的空间无限可分性思想与中国古代“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注:见庄子《天下篇》。)的命题,具有十分相似的含义。它肯定了物体的无限可分性,但是把可分性扩大化了。其实,物质是无限可分的,但同时又是不可分的。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可分性是有一定界限的”(注:见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222、223页。),具体的物体、空间更是如此。譬如把“一尺之棰”分成两半,就不成其为“一尺之棰”了,更何况分割到第30天,所剩的一份仅有“一尺之棰”的十亿零七千三百七十四万分之一(1/2[-30]=1/107374 ×10[4 ]),小于一般木细胞的量级。量变引起质变,它已经失去木材的属性。可见,相对于某一确定的质来说,有其不可分的一面。当然,我们也决不能因此否认物质的可分性,作为物质的“一尺之棰”,不仅可以分成两段、四段……。而且正如植物解剖学所揭示的:木细胞仍然是可分的,在光学显微镜下,我们可以观察到,木细胞是由细胞壁和原生质体(细胞质、细胞核)构成的。电子显微镜技术的发展,又揭开了新的层次,发现原生质体又是由非常复杂的结构——膜系统组成,膜系统内部含有几亿个不同类型的细胞器。(注:见《植物解剖学》,北大生物系编写,中山大学生物系1981翻印本,第2—120页。)正如恩格斯所说:“实际上在一定的范围内,……每一个物都是可分的。”(注:见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222、223页。)和植物解剖学一样,其他自然科学的发展也不断突破形而上学的界限,依次揭示了“分子——原子——原子核”的可分性,提出了“基本粒子不基本”的科学预言,并且,正在向新的更深的层次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