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实在论者培里在批判唯心主义哲学时,提出了“自我中心困境”的命题。在他看来,唯心主义者用“自我中心困境”去论证其唯心主义的哲学,主要是从近代以后的哲学开始的。我们认为,培里的这一思想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由于近代哲学凸现了认识论问题,因此,“自我中心困境”的问题便明显地表现出来了。无论近代唯物论还是唯心论都面对着这一问题,并且,它们用不同的方法去说明、解决这一问题,以建构各自的哲学体系。 一、近代西方哲学的产生和认识论问题的凸现 十四世纪下半叶到十六世纪末,是欧洲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时期。在这一时期,欧洲社会的生产力迅速提高,生产规模越来越大。随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新的活动场所,使国内国际市场空前扩大,商业交往空前兴盛。经济的发展,必然要求观念上的变革。新兴资产阶级在逐步壮大的同时,要求打破封建神学的束缚,为未来的新社会提供意识形态的说明。 另外,十五世纪中叶以后,西方社会的自然科学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其中,数学和力学发展很快,以后慢慢出现了一批象牛顿、笛卡尔、莱布尼兹那样著名的自然科学家。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仅意味着哲学与科学的分离,而且也意味着它们之间的联系。一方面,自然科学为哲学的发展提供经验材料,另一方面,哲学通过对这些经验材料的归纳和总结,又为自然科学的发展提供了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 总之,无论是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还是自然科学的发展,都给哲学提出了观念变革的要求。由于人们面对的是同样的自然、同样的人,由于宗教神学中出现了理论与现实的矛盾,因此,新哲学就必须形成新的理论,并以此合理地解决理论和现实的关系问题,时代课题要求近代哲学家,在总结自然科学的新成果的基础之上,在批判宗教神学的虚假性的同时,首先必须给认识过程确立一个科学的标准,并把它当成建构新哲学的基础。于是,认识论问题便凸现出来了。 近代哲学认识论问题的凸现表现在哲学家那里,便为他们对方法论问题的重视。近代经验论哲学的鼻祖培根认为,人类曾经经历的无穷的灾难,都是出自于对自然的“无知”,都是因研究方法不对头所致。在他看来,当前影响人们认识方法的主要是四大障碍,即“种族假相”、“洞穴假相”、“市场假相”和“剧场假相”。只有清除了这“四种假相”,才能为正确的认识奠定一个科学的基础。培根说:“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有根据一个较好的计划把全盘事业重新试验一下,并且在适当的基础上,把科学、艺术和一切人类知识,全体都重新改造了”。(培根《新工具》,商务印书馆出版第2 页)他宣布自己的任务正在于揭露以往的种种谬误,为人们提供一种沟通人心与自然的正确方法,从而为人类的“公共利益”奠定可靠的基础。近代唯理论的肇始者笛卡尔也同样认为,人们应对一切东西普遍地进行“怀疑”,要把一切东西送到理性的法庭上进行重新审查。他说,我们可以怀疑一切,甚至对“地、天、星辰,以及我借自己的感官察知的一切东西”都可以“怀疑”,都可以认为它们是“不确实的”。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在“理性”的基础之上建立起科学的哲学体系来。 二、十七、十八世纪中叶前的近代唯心论哲学对认识客观标准的寻求和“自我中心困境”问题的产生 不破不立,近代西方哲学既然冲破了中世纪神学的樊篱,既然怀疑了以前的一切认识,那么,它们就有一个如何为“科学”的认识奠定基础的问题,为此,十七、十八世纪中叶前的近代唯心论哲学走了两条道路,即经验论唯心论的道路和唯理论唯心论的道路。 1.近代经验论唯心论哲学与“自我中心困境”。 近代经验论唯心论者认为,感觉经验是认识的来源,只有感觉经验才是唯一可靠的东西。衡量知识是否正确的标准,只能依赖于人们的感觉经验。为了进一步说明这个问题,近代英国经验论唯心论者贝克莱提出了“存在就是被感知”的命题。 贝克莱首先认为“感知”是“存在”的前提和条件。针对人们关于客观事物是不依赖于人的感觉而独立存在的唯物主义思想,贝克莱认为这种观点是“十分荒谬”的。他责问:人们不通过感觉,怎么会有认识?人们不通过感觉,又怎么知道外界事物的存在?在他看来,如果说在感觉之外还有某种不依赖于感觉的存在,这不仅是不可理解的,而且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人们不通过感觉,就不能断言有任何存在;而既然通过了感觉,那么人们认识到的便仅仅是自己的感觉所提供的,不可能是某种不依赖于感觉的东西。其次,他认为现实中存在的事物从根本上讲只是“感觉的组合”。在贝克莱看来,感觉只能认识感觉之内的事物,不可能认识与它性质根本不同的客观物质;人们不能设想,思想中有什么不被思想的东西,感觉中有什么不被感觉的东西,对象和思想是不可分的,它们是“同一个东西”。他认为,谁要承认事物在感觉之外还有其客观存在,就是把世界“二重化”了,即“假定”感官对象有而重存在:一个是心智的,是在心中的,一个是实在的,是在心外的”,这样会“走入最危险的谬误之中”。在他看来,“物”就是“感觉的组合”。他说:“事实上,对象和感觉是同一个东西,因而不能把一个从另一个中抽象出来”。(转引自北京大学编写组编《欧洲哲学史》第389 页)又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在别人使用‘无’这个词的意思上使用‘物质’一词。”(同上书,第395 页)按照贝克莱的思维逻辑,既然“感知”是“存在”的前提,既然“物是感觉的组合”,那么,“感觉经验”就不仅是一切知识的来源,而且也是评判一切知识是非的标准。 贝克莱所谓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的命题,实际上涉及到了培里所说的“自我中心困境”问题。在培里看来,仅就认识过程而言,客体是依赖于主体的,没有认识主体的存在,就不能发现、认识客体,这是一种认识方法问题上的特殊困难,即“自我中心困境”。但培里认为,这种认识方法问题上的特殊困难,不等于本体论上的困境。因为,当主体认识客体的时候,客体自身仍保持着自身的“独立性”(培里称这种“独立性”为认识关系中的“内在独立性”),即:从本体论上讲,客体是不依赖于认识主体而独立存在的。而贝克莱却依据了认识方法问题的特殊困难,得出了本体论上的客体也依赖于主体、本体论上的客体就是主体的主观唯心主义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