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作为一种思潮肇始于让—雅克·卢梭( Jea — Jacques Rousseau),其核心是对工业文明和科学理性提出质疑,从而流露出对大自然和田园生活的慕恋与向往。浪漫主义最初作为一种文学运动出现。荷尔德林(Friedrich H
lderlin)对希腊的眷恋不舍,弗·施莱格尔(Friedrich von Schlegel)在《卢琴德》中对人生与诗合一的执著追求,诺瓦利斯(Novalis )对原始森林的向往和对梦境中的“蓝花”的无限憧憬与偏爱,都表现了浪漫主义的文学家们对功利、理性、文明的厌倦,对雾霭、晨风、群山的怀想,对科学理性笼罩下千篇一律生活的批判,对生命之诗的颂扬。“哲学上,浪漫主义运动起源于康德的理论。”〔1〕正是在卢梭的启示下,康德才给认识划出了界限, 为道德确立了地位。《判断力批判》则给人的主观情感、信仰、想像打开了广阔的天地。审美成了绿洲,科学理性再也不能侵入。自康德以后,经费希特、谢林、席勒,浪漫主义作为一种哲学形态才真正确立下来,并“在思辨化和诗化这两个方面把它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2〕。 第一个把浪漫主义哲学引入马克思主义,并在当代西方思想中产生重大影响的是匈牙利著名哲学家G·卢卡奇(Georg lukács)。本文是对青年卢卡奇浪漫主义哲学的一个初步研究,旨在探讨其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中的影响,并试图说明这种浪漫主义的理论得失。 一 卢卡奇少年得志,很年轻时就因其《现代戏剧史》一书蜚声欧洲文坛,他早年的浪漫主义思想对其以后的理论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现代戏剧史》中就已经开始对工业文明和技术理性进行批判〔3〕, 《心灵与形式》则把这种情绪进一步发展,他认为工作成了生活的敌人,勤奋成了异化的根源。工作与生活是对峙的,人们为文明的进步而努力工作,但在这种文明进步之中,人们却忘记了本真的生活,文明是生活悲剧之根。 那么生活的希望和绿洲在哪里呢?在审美和艺术当中。他说:“科学只给予了我们事物和事物的性质,而艺术则赋予了我们心灵和命运,事物只有通过心灵和命运的三棱镜才能看清。”〔4 〕只有艺术和审美才能揭示出生活的意义,只有艺术和审美才能使人从工作的异化中解脱出来,这样诗和诗人的问题才凸现了出来。 他认为最深切体味着人生的是诗人和批评家,他们具有一种常人所不具有的灵性,能更深切地体悟到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剧,他们是这个悲剧时代的悲剧家。在《心灵与形式》中,他特意分析了诗人诺瓦利斯的思想,认为早在18世纪理性高歌猛进的时代,诺瓦利斯就对这种理性提出了怀疑,卢卡奇认为尽管诺瓦利斯的声音是弱小的,但他指出了“理性主义的结果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和足够的破坏力;理性主义至少在理论上废黜了所有的存在价值……”〔5 〕卢卡奇说在浪漫派那里诗成了他们的道德,伦理就是他们的诗。 “浪漫主义的世界观是真正的诗神( pan-poetism) 的世界观,一切是诗,诗就是一切。”〔6 〕他对这种世界观做了充分的肯定,认为它扩展了生活的总体性,它的“目标就是人能够真正地有生活世界”〔7〕。 正像有些研究者所指出的,早年的卢卡奇已经深深地感触到了西方文化的危机〔8〕, 他所提出的“两种文化”的概念充分反映了他的浪漫主义哲学。卢卡奇认为西方存在着两种文化,一种是“理智文化”,它追求的是“理性的合理性”,另一种是“审美文化”,它追求的是生命的价值性。他以强烈的笔调指责了“理智文化”,认为它把人完整的生活割裂开了,人成了碎片,人的一切都被合理化和科学化吞没了,而只有“审美文化”才能给人生以意义〔9〕。 卢卡奇正是带着这样的情绪走进马克思的理论的,所以马丁·杰认为卢卡奇的《历史和阶级意识》第一次把浪漫主义引入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使马克思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10〕,这个结论是正确的。当然这一时期所表现出的浪漫主义和他早年的浪漫主义有了显著的区别,如果说他早年的浪漫主义主要受诺瓦利斯、基尔凯郭尔(Kierkegaard ,Slren Aabye)、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Fyodor)的影响,那么此时的浪漫主义则是在马克思的旗帜下进行的,他把浪漫主义与马克思的社会理论相结合,使浪漫主义呈现出一个新的形态。 卢卡奇的这种浪漫主义倾向是在批判第二国际的“科学主义”倾向中展开的。第二国际理论家在哲学上主要受新康德主义中的马堡学派的影响,他们想用马堡学派的那种实证主义方法来改造马克思主义。这种倾向受到了卢卡奇尖锐的批评。卢卡奇认为第二国际领袖们的这种“科学主义”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其研究的对象上,追求一种纯粹、客观的研究对象,讲究事实的客观性、纯粹性;二是在其研究方法上,强调那种科学的从个别、局部入手的细致入微的研究方法。他们只迷信科学,而看不到科学方法的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