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文研班”,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研究班的简称,于1959年9月21日举行第一期学员开学典礼,后历时5年,共举办3届,至1964年10月结束,培养学员约111人。在“文研班”开办期间,在周扬的建议下,中国人民大学在1963年9月到1964年10月又开办了一期文学进修班,培养学员约46人。“文研班”隶属于中国人民大学,由中国人民大学和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合办,办班方针、师资和课程设置,则直接受中宣部和时任中宣部副部长周扬的制约。人大“文研班”在六十年代前期曾产生很大影响,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20世纪80年代,当时带领文学理论学科重建的许多学术骨干,都出身于“文研班”。但迄今为止,这方面的研究极少,许多从事当代文学评论的专家,也未见得知道有过人大“文研班”。这是很遗憾的。本文在收集和“抢救”第一手史料的基础上,叙说“文研班”的史事①,由此加深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复杂进程的了解。 一、“文研班”的办班原因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国大学的研究生培养制度还不完善,招生很少,像人大“文研班”这样“集束式”批量培养专业研究生的,绝无仅有。那么,为何要举办人大“文研班”?它的基本情况是怎样的? 这是文艺学科加强意识形态指导的需要。五十年代初,全国的高等院校进行调整,特别是文科院系和专业,几乎都在仿效苏联建制学科。以北大的中文系而言,合并了原清华和燕京两个大学的中文系,随之专业设置也做了大的调整。由原来语言、文学和文献等课程分得不是很清楚,到语言和文学专业(一段时间还有新闻)的划分,文学专业又分出古代文学、民间文学、新文学和文艺理论,后来又各自成立了教研室,专业分工更加严格了。这时,文艺理论在北大中文系成为一门独立的必修课,位置很突出。这仿效的是苏联的教育模式,以文艺理论“统摄”其他文学类课程。与北大中文系类似,当时各综合大学中文系学科的调整和设置,都增加了文艺理论课程,但非常缺乏能进行文艺理论尤其是马克思主义文论授课的师资,于是纷纷为这个新课程开绿灯,加紧调配和培养师资。 1953年,北京师范大学开办“文艺理论班”,由著名理论家黄药眠担任导师,共招收三届学生,是新中国建立以后最早招收文艺理论研究生的。1954年2月,教育部又指示北京大学开办另一个“文艺理论班”。北大“文艺理论班”几乎一边倒地“复制”苏联文艺学研究与教学的模式。当时主讲专家就是来自苏联的毕达可夫,他是基辅大学副教授,著名学者季莫维耶夫的学生。他一课一课讲,学员一课一课记,讲稿“第一时间”传达全国许多大学,作为文艺理论课的讲义。总体而言,北师大和北大两个“文艺理论班”带有“干训班”性质,不够规范,教师人数也较少,并不能满足各高校开设文艺理论课的需要。缘于此,中宣部决定举办人大“文研班”,以解决文艺理论师资问题。 接下来,对人大“文研班”做简单介绍。人大“文研班”由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文学研究所和中国人民大学合办②,地址设在人大旧址铁狮子胡同、原段祺瑞政府院内。“文研班”具体管理工作由人大新闻系文学教研室负责③,文学研究所更多负责教师安排、课程设置。 二、周扬是“文研班”的创建者和导师 举办人大“文研班”,现实目的是培养文艺理论师资,强化对文艺学科的意识形态指导,而更长远的目标,是要摆脱苏联文艺教育的模式,让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本土化”,逐步建立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文论体系。这是很诱人的“战略”目标。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整个社会包括知识分子的“心气”都很高,渴望能够建设新中国,创造新生活。这种思潮同样反映到文学界。特别是经过1958年“大跃进”,以及中苏关系的由热变冷,人们日益希望摆脱苏联模式的牵制,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寻找适合中国实际的马克思主义道路。让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本土化”,就成为一种理想与使命。人大“文研班”的举办,就是这种时代思潮的产物。而具体去促成和落实的,便是当时担任中宣部副部长的周扬。周扬是“文研班”的创建者和导师。 周扬从20世纪30年代就有建设本土化马克思主义文论的想法④。到五六十年代,周扬一直没有放弃这个设想。例如,在1958年8月,周扬在河北省文艺理论工作会议上就提出,要“建立中国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的文艺理论和批评”。在1959年8月7日的一个读书会上,针对当时所谓“工农学哲学”的风潮,周扬又提出要建设好“专业的理论队伍”。他说:“更迫切的问题不在工农学哲学,在于加强队伍,提高理论工作干部。没有队伍,如何打仗?理论战线队伍不强,如何能加强理论工作?”⑤身肩意识形态管理、要时时投入现实政治斗争的周扬,显然也有他的思考。他对“大跃进”的浮夸风及其在文艺界的反映是有反思的,希望能够摆脱浮躁、多读书、加强和提高理论水平,并抓紧培养人才。这些思考促成了“文研班”的举办⑥。 对于“建立中国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的文艺理论和批评”,周扬是有通盘考虑的,当时他亲自抓“两材”,即“教材”和“人才”。1949年之前,我国各大学的文科教育多是因人设课,也就是教师擅长什么就讲什么,也因此教材混乱,没有系统性。文艺理论教材基本上用欧美的相关论著。1949年后,又多使用苏联的教材。1958年“大跃进”“放卫星”,北大等院校的青年学生集体突击编写过几种文科教材,如以北大中文系1955级为主编写的《中国文学史》《中国小说史稿》《现代汉语》《语言学基础》等等,但都以“大批判”开路,庸俗社会学和教条主义的影响很大。周扬对此显然不满意,他想集中全国最好的文科师资力量来编教材,并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趟出一条路子”,让马克思主义落实到文科建设中⑦。周扬主持“文科教材”编写这段史实,对于当代文学史来说也是重要的,但在有关周扬的传记研究中很少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