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美日印澳四国高官在马尼拉东亚峰会期间举行会议,重启2007年成立并很快瓦解的四边安全对话机制(Quad),成为近年来亚太或印太地区安全架构演变的一大显著变化。然而,鉴于第一次四边安全对话(Quad 1.0)成立不到一年便瓦解,第二次四边安全对话(Quad 2.0)能否持续一直备受关注。为此,本文拟从梳理四边安全对话重启近三年的进展着手,探讨四边安全对话重启以及得以持续的原因,进而对其发展前景及地区影响进行简要的分析。 一般认为,美日印澳四边安全对话起源于四国在2004年印度洋海啸中进行人道救援行动时的相互配合。据称,此次救援行动给四国开展安全对话提供了灵感,并最终促成了四国于2007年举行了第一次四边安全对话。①与第一次不同的是,2017年四边安全对话重启之后,至今并未因相互间的分歧而再次搁浅,而是持续运行了近3年,出乎很多观察家的意料。其实,三年来,四边安全对话取得了一系列新进展,使其愈发引人关注。 第一,机制不断完善。自2017年11月举行第一次高官会议以来,美日印澳四国大体形成了每年举办两次高官会的定期磋商机制。2019年9月,美日印澳四国在联合国大会期间举行了首次外长级会议。美国务院负责中亚和南亚事务的代理助理国务卿维尔斯称,此次部长级会议的召开意味着四边安全对话机制的“重大提升”。②澳总理莫里森则在悉尼一场演讲中称赞该机制是“澳和该地区重要的论坛”,“补充了东盟及其引领的地区架构的作用”。③在此基础上,美日印澳还酝酿将四边安全对话提升至首脑级别。2020年3月,美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发布对美日印澳四国战略精英的调研报告称,日印接近80%、美澳几乎100%的受访者支持举办年度性政府首脑峰会,只不过对于是否设置秘书处等制度化措施,各方仍存分歧。④美日印澳四边安全对话机制重启的同时,也未取消四国相互之间业已存在的双多边机制,这些双多边机制仍继续存在,并作为四边安全对话机制下的次机制,成为整个四边安全对话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四边安全对话重启之后,美印、日印、印澳等双边机制,美日澳、美日印等三边机制也在不断强化。目前,美日印澳四国已分别建立外长与防长“2+2”对话机制,相互间的防务合作也取得巨大进展。例如,日本陆上自卫队与印度陆军2019年11月在印度东北米佐拉姆邦举行了首次联合演习;12月,日航空自卫队与印空军在印北方的阿格拉举行了首次空军联合演习;双方还约定2020年举行战斗机联合演习并推动签订《物资劳务相互提供协议》。同样,相对薄弱的印澳关系也得到强化。尽管因2020年初澳国内山火肆虐及随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而推迟,但澳总理莫里森确实已决定访问印度并与印方签署《后勤支持协议》,以为双方互相使用对方的军事基地、开展联合军事演习提供法律基础。而在三边层面上,自2017年以来,美日澳三国在东盟地区论坛期间举行外长级安全对话;美日印领导人还在2018年阿根廷G20峰会期间举行了首次三边峰会。 第二,议题不断扩大。四边安全对话机制启动之后,美日印澳四国有关对话的目标以及讨论的议题都在不断调整。2017年重启之时,四国尤其美日主要关心的是朝核问题与南海局势。据日本外务省发布的新闻稿介绍,此次高官会重点讨论“在印太地区建立以法制为基础的自由与开放秩序的措施”,重点议题包括:核扩散问题,尤其是如何采取极限施压等手段应对朝鲜的核与导弹问题;印太地区的航行自由与海洋安全问题。⑤而到了第二次高官会,四国有关地区愿景的表述从“以法制为基础的自由与开放的地区秩序”变成“自由、开放、包容的印太秩序”,讨论的议题也从主要关注区域安全问题扩展至“发展与互联互通、良善治理、区域安全、海洋合作”以及如何处理与东盟关系等。会议首次表态“支持东盟在印太地区的中心地位”。⑥第三次高官会则在以往讨论的基础上重点强调三点:一是良治对加强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的重要性;二是首次提出要“促进基于开放、透明、经济效率和债务可持续性等国际标准的高质量基础设施的发展”;三是进一步讨论了与其他地区机制的关系,除了继续表态“支持东盟中心地位和东盟引领的区域机制”外,还表示要“支持环印度洋联盟、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其他区域机构”,强调将与感兴趣的国家和机构进行协调与合作。此外,此次高官会还就斯里兰卡、马尔代夫等地区形势交换了意见。⑦至此,Quad 2.0应该说在地区愿景和议题设置上已经过了“磨合期”。关于地区愿景问题,四国尽管存在一定差异,但强调互补,强调致力于建立一个以规则为基础的自由、开放和包容的印太秩序;在议题设置方面,讨论的内容已经涵盖地区安全、经济发展、社会治理及与地区其他机制关系等诸多领域。其中,安全议题包括地区灾害应对、网络安全、海上安全、反恐和防扩散等;经济议题聚焦于发展融资问题,强调要合作提供所谓的高质量基础设施,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拉开竞争的架势。2019年11月,四国同意“根据《二十国集团高质量基础设施投资原则》等国际标准,加强在高质量基础设施投资方面的协调”。⑧ 第三,“四边+X”的成员扩展模式雏形初现。美日印澳启动四边安全对话的最初构想,就是试图以所谓的共同价值观打造一个印太地区合作网络。四边安全对话重启之后,四国高官会多次表示愿与地区其他国家和机构展开对话与协调。美2017年底推出的《国家安全战略》渲染印太地区正上演“自由愿景”与“压制愿景”两种世界秩序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并对中国进行各种无端指责,认为“中国获得主导权将危害印太地区很多国家的主权”。⑨2018年初的美《2018年国家国防战略报告概要》则进一步将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对手”,并将“增强同盟体系与吸引新伙伴”作为该战略的三大举措之一。⑩因此,在抓住日、印、澳三个“关键少数”之后,美谋求将更多的国家纳入其以“自由愿景”为幌子的体系框架内,而这显然是美国复活四边安全对话后的重要意图。美国著名智库兰德公司高级防务分析员德里克·格罗斯曼就表示,特朗普复活美日印澳四边安全对话,但要引起中国的重视,它需要更多新的成员。(11)印度总理莫迪2018年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也表示,印太不应是“有限成员的俱乐部”,并在“自由与开放”基础上提出“包容”的概念。(12)该概念很快被当年举行的第二次四边安全对话高官会所采用。当然,这里的“包容”是指在共同价值观和利益基础上的包容。在同一场演讲中,莫迪称:“我们选择原则和价值观的一边,选择和平与进步的一边。”(13)在扩大成员方面,四国显然已有一定的共识,只不过尚不确定,这种成员增扩的方式是“四边”变“五边”、“六边”,还是以“四边+”的方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