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后现代文化背景下，不少学者从空间的角度对社会文化进行阐释，如亨利·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米歇尔·福柯的“权力空间”、戴维·哈维的“时空压缩”、弗雷德里克·詹姆逊的“认知测绘”、爱德华·索亚的“第三空间”等。美国经济、社会与文化研究专家曼纽尔·卡斯特根据新世纪到来时形成的电子信息网络社会提出“流动空间”。“流动空间”是当代科技高速发展下资本社会的一种信息全球化形态。由于时空一体，空间观念的变动必然带来时间观念的变化，而“审美实践与文化实践对于变化着的对空间和时间的体验特别敏感”①，所以，在全球化的电子信息网络社会中，我们的审美体验也在发生根本改变。本文根据卡斯特的研究，一方面阐释流动空间的特征，另一方面挖掘流动空间独特的审美意蕴：无时间的体验、异域世界、真实虚拟的文化。这带给正处于电子信息网络时代的我们许多启示。 一、什么是流动空间 首先，“空间就是社会”②。我们日常把空间仅作为物质存在的背景，或者从物理学的角度来定义，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客观形式，由长度、宽度、高度表现出来，是物质存在的广延性和伸张性的表现”③。在卡斯特看来，或者说在后现代空间转向论域的研究者看来，对空间，不能不参照社会实践加以定义。“时间和空间的客观概念必定是通过服务于社会生活再生产的物质实践活动与过程而创造出来的。”④卡斯特提出“空间是社会的表现(expression)”⑤，这种表现不是对社会的反映，也不是对社会的复制，而是直接等同于社会本身，空间就是社会。 其次，“空间是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的物质支持”⑥。不同于时间的序列性，空间是并列性的，且这种并列性不同于物理学上的邻近性。卡斯特认为，将空间的并列性与物理学上的邻近性区分开来非常重要，因为邻近性产生的是一种中心、边缘，并列性体现的是同时、共存，而同时、共存正是信息社会富于活力的共享机制。⑦正是这种共享的社会实践聚集，改变了线性流变的时间观念和主次分明的空间布局。 最后，“流动空间乃是通过流动而运作的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的物质组织”⑧。“所谓的流动，我指的是在社会的经济、政治与象征结构中，社会行动者所占有的物理上分离的位置之间那些有所企图的、重复的、可程式化的交换与互动序列。”⑨卡斯特此处的“交换与互动序列”是指当代科技发展下网络信息的各种流动状态，“信息社会中，资本流动，信息流动，技术流动，组织性互动的流动，影像、声音和象征的流动。流动不仅是社会组织里的一个要素而已：流动是支配了我们的经济、政治与象征生活之过程的表现”⑩。 可以看出，相较于地方空间、都市空间，曼纽尔·卡斯特提出的流动空间主要是随着资本流动、科技发展而逐步产生形成的一种电子信息全球化形态。地方空间是我们每天都经验感知的，是绝大多数人日常生活的空间形式，具有物质特性，有其固定地点，并受制于当地的政策法规，其中人员往往受到当地的文化传统、宗教信仰与政治立场的影响。到发达工业资本主义时，各种生产要素高度聚集，引发城市住房、交通、教育、娱乐等各领域的普遍发展，形成都市空间。都市空间开始突破原有的地域限制，在更大范围内建立起一种相互的资本流动需求。而在当代信息时代网络空间里，各企业之间的关联开始非面对面地互动，在组织原则上从邻近性转向功能性，即两个不相邻的甚至遥远的空间位置之间可因资本流动的需要即时关联，如在金融领域，几秒钟内数以亿计的资金可在世界范围内完成的转移。这种即时的全球化社会活动就是卡斯特所说的流动空间。 流动空间虽未完全取代地方空间、都市空间，但却越来越成为统治性的空间，其支配性必将演变为当代社会的主导型逻辑。首先，流动空间往往“集中了全世界的指挥、生产与管理的上层功能；媒体的控制；真实的政治权力；以及创造和传播信息的象征能力”(11)。它们吸引和聚集了其所在的整个国家或区域的大部分人口和资源，并在外部与全球网络终端相连接。其次，流动空间虽并未渗透网络社会里人类经验的全部领域，人们确实依然生活在某个地方，但是，我们社会的功能与权力将逐渐在流动空间里组织，其新的支配性逻辑必将根本地改变地方空间、都市生活及后现代文化的表征。最后，相较于地方空间、都市空间，卡斯特的流动空间是一个以当代科技为基础的信息网络空间。此信息网络空间中的数百万民众生活在一个无核心的符码区域里，完全依赖信息交通与传播手段保持联系，而彼此在地方空间中却少有来往，相互的物理结构性意义已经淡化，呈现原子化的流动状态。这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社会实践方式。 二、流动空间的审美意蕴 我们可以看出，流动空间是人们通过电子信息网络系统实现并存共享、交换互动的各种社会实践活动，它让资本、管理与信息通过电子网络来实现全球流动。流动空间的这种网络化逻辑根本地改变了我们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的操作及其结果，也带给我们另一种审美体验。 (一)无时间的体验 对于向死而生的个体来说，时间组建了我们的生活，追寻永恒的时间是人类文化生活的重要内容。然而，“不同于大部分古典社会理论时间支配了空间的假定，我提出的假设是，在网络社会里，是空间组织了时间”(12)，电子信息网络社会首先是空间的形态，带来的是一种无时间的空间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