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建设的若干“非典型常识”

       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71(2020)01-0088-09

       在我国现行体制下，学科建设早已成为高等学校的一项重要的日常工作。在许多高校，学科建设都被视为学校事业发展的“龙头”①。然而，这些年来愈演愈烈的一种普遍现象是，人们在谈论与进行学科建设时，关注重心往往自觉或不自觉地聚焦所谓具有“可显示度”、可量化的一系列“硬指标”上，诸如学科队伍的规模、学科经费的总量以及高级别课题、高档次期刊论文、高层次奖项、高规格人才的数量等等。事实上，在政府部门以及很大程度上仍由政府部门主导的所谓第三方机构，对高校学科建设进行评审、检查及验收的各种评价指标体系中，实质性的基本内容多半也由诸如此类的“硬指标”构成。就此而论，即便说学科建设从上到下弥漫着一种“硬指标崇拜”也不为过。

       然而，经验告诉我们，学科建设是一项复杂的整体性、系统性工作，判断与评价学科的建设水平，绝不能仅仅依据“硬指标”，而是必须同时审视诸多“软指标”。这些“软指标”虽说难以量化呈现，但却蕴涵、渗透、弥漫、作用于学科建设日常过程之中，几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构成了学科的一种生态。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看，这些“软指标”比“硬指标”更重要。鉴于关注与强调“硬指标”一直被普遍视为学科建设中不言自明的“基本常识”，不妨把认识与重视“软指标”，权且称为学科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非典型常识”。学科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非典型常识”不止一二，本文拟摒弃从概念到概念的纯思辨方式，主要针对学科建设中普遍存在的实际偏向，简要论述“非典型常识”中的三个方面，或者说三项“非典型常识”，即科学的学科规划、务实的学科“组织”、积极的学科文化。

       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国现行体制下，学科建设作为一种完整的“有组织的”活动，在“纵向”上涉及三个层面，即政府部门对高校学科建设的推动、高校对学校学科建设的领导、学科自身进行的建设。本文述及的“非典型常识”，只针对其中的第三个层面，即学科自身进行的建设。

       一、科学的学科规划

       如同任何一种复杂的整体性、系统性且需付出长期艰苦努力的工作一样，学科建设也需要首先进行所谓的“顶层设计”，对学科建设的方向、目标及路径等重大问题在宏观的、全局的层面上作出总体性战略安排，这种“顶层设计”主要体现在学科建设规划之中。区别于事务性色彩较浓的具体实施计划，大凡规划，基本上都属于战略层面的考虑。所以，人们通常所说的“规划”，其实是“战略规划”的简称。倘若没有规划，对于方向、目标、路径等就会完全心中无数，而所谓的“学科建设”这件事本身便无从谈起。

       学科建设规划关键在“科学”二字。科学的学科规划可对学科建设起到积极的引导作用，使学科的全部资源②得以有效利用，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从正反两方面经验来看，制定科学的学科规划，需要特别注意三点。

       (一)同时制定两种规划

       学科建设需要有两种规划：一是近期规划，这是如今几乎所有学科都会制定的；一是中长期规划，这是近些年来被不少学科有意无意地遗漏或忽视的。遗漏或忽视的原因不尽相同，或因目光短浅，根本不知制定中长期规划的重要性；或因能力有限，制定不出可以科学引导学科中长期建设的规划；或因学科带头人要么尸位素餐，要么任期将至，不想劳心费力制定中长期规划。此外，还有一种值得注意的现象，即只是迫于某种外在压力(如学科申报需要)，而敷衍了事制定一份未必会去认真实施的学科建设中长期规划。

       无疑，制定中长期规划对学科建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道理显而易明：货真价实、值得称道的学科建设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一年两年或三年五年便可完成的，而是有一个过程；对于学科建设，不能没有相对长远一点的考虑。而且，从逻辑和“时序”上看，学科建设首先需要制定的是中长期规划，对学科在接下来相对较长一个时段里，究竟该往哪里走、怎么走、分几段走等全局性、系统性问题加以总体谋划。而正是这种中长期规划，乃是制定近期规划的基础和依据。

       进一步而言，学科的任何近期建设都应成为有谋划的中长期建设历程中的一个必经时段，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只有近期规划而无中长期规划，学科建设便会因缺少登高望远的方向感和纵横开阔的战略感，而变成走一段算一段的踟蹰而行的过程，或者“脚踩西瓜皮，溜到哪算哪”的滑行过程。这样的学科建设不可能行稳致远，更不可能有较高效益。

       至于究竟多长时段才算是“中长期”，多长时段属于“近期”，可根据学科发展实际需要而定，不宜一概而论。一般来说，学科建设中长期规划的实施“时段”可以为十五年，至少为十年，近期规划的实施“时段”则通常可为三年。

       (二)重点关注“贡献”

       既然是规划，就不能不提出预期目标，包括总目标及一系列分项目标。在提出学科建设的预期目标方面，迄今存在的主要问题是重“数字”轻“贡献”，甚至基本上只有“数字”没有“贡献”。充斥于许多规划的预期目标之中的，几乎全都是在新一轮学科评估中排名提高至或保持在多少位，达到或保持哪一等级，在高档位期刊发表多少论文，拿下多少高级别与高层次的“工程”项目、研究课题、各种奖项及人才称号等等，至于在推动学术发展、优化人才培养、提供决策咨询、指导实践提升、服务经济文化社会发展以及在促进国际交流等方面，究竟想作出哪些实质性“贡献”，实现怎样的实质性提升，则或者只字不提，或者语焉不详，或者虚晃一枪，或者只是不负责任地敷衍几句。这样的学科建设规划，看似很“实在”，因为“亮出了”一系列具体数字，实际上很表浅，因为没有表明对于学科的实质性“贡献”的自我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