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经常提一个词叫“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金融改革在新时代的最新要求。金融改革已经进行了40年，主要涉及六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是什么造成了中国当前的金融改革局面？中国金融改革40年，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向就是市场化改革。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40年的改革，就是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这是改革的大方向，但在金融领域存在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既然是市场化的改革，为什么我们还是看到非常普遍的政府对金融体系的各种干预和监管？ 第二，为什么在40年间政府干预和监管很多，但是同时我们还实现了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增长速度非常快，同时金融也相对比较稳定？这看起来似乎是矛盾的。一方面政府干预很多，另一方面经济表现很好，既然政府干预很好，那为什么还要改革呢？ 第三，虽然过去40年经济表现不错，但最近有许多关于金融问题的讨论，经常提到“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在过去六七年里，无论是政治局会议还是国务院常务会议，经常提到“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与“民营企业、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所以第三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形势发生了改变？”过去这些问题也有，但是可能没有现在这么突出。今天这个问题似乎变得异常突出。 第四，就是数字金融的问题，也就是平时提到的互联网金融。互联网金融为什么在中国发展起来了？它已成为非常庞大的行业。我们北大的数字金融研究中心，现在大概有将近30位研究人员，不少高校在开办金融科技专业，说明这个行业也确实变得非常活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说，中国的数字金融已经在全世界处于领先地位，其中有一个说法是弯道超车。北大数字金融研究中心每年都会到华盛顿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共同召开一个关于数字金融的闭门研讨会。为什么我们的数字金融做得这么好？其他的国家做的似乎没有我们这么好，是我们的技术好还是环境不一样？ 第五，讨论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说法“要防范系统性的金融风险”。文件也经常说“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的底线”。前面说40年间增长很好，金融很稳定，虽然也出过一些问题比如很高的银行不良贷款率，但是总体而言，中国几乎是所有大型新兴市场经济中唯一没有发生过系统性金融危机的国家。为什么到现在形势变化了？现在我们强调要防范系统性的金融风险，而且最近这几年经常提去杠杆，杠杆率很高使大家很担忧。2016年中央提出了“三去一降一补”，去杠杆、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成为很重要的宏观经济目标，背后就是对金融风险的担心。 第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金融改革，可能会使得我们国家的金融体系发生怎么样的演变？ 这些就是我要和大家共同讨论的问题。 回顾历史，1978年12月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中国经济改革的起点，当时中国的金融体系其实就是一家机构，即中国人民银行，它既是商业银行也是中央银行，其金融资产在全国的金融资产当中占到93％。当时金融不太发达，主要是因为搞计划经济，资金的调配都是中央来决定的，而中国人民银行办公的地方就在财政部，可见金融不太重要，财政才是关键的。计划经济对金融中介的需求很少。但后来决定要搞经济改革，所以从1978年、1979年开始建立了一系列的金融机构，首先是把三家国有专业化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独立出来。1984年初人民银行一分为二，一部分是今天的中国人民银行，保留了政策性的功能，另一部分是中国工商银行，承接了原来的商业信贷的功能，开启了新的金融发展和金融改革的过程。发展和改革是在一起的，因为一开始没有金融体系，所以发展是很重要的议题。当然改革也很重要，随着改革的进行，市场机制逐渐要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中国今天的金融体系，可以用三个词概括今天的金融体系概况。第一个是规模很大，第二个是管制很多，第三个是监管比较弱。规模很大比较容易理解，原来我们没有什么金融机构，也没有什么金融资产。今天再看中国的金融机构的数量——中国有4588家银行，比美国稍微少一点，但是仍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量，还有各种各样其他的机构，包括“一行两会”监管部门。资产规模也非常大，四大国有商业银行每年在全世界的排名都在前五位。货币政策里面有一个概念叫广义货币供应量M2，它占GDP的比重在中国是210％，这在世界范围内排第三位——第一是黎巴嫩，第二是日本，第三就是中国。我们的银行融资规模很大，我们一直认为中国的资本市场不发达，股票市场不发达，债券市场不发达。事实上这两块的市值在全世界已经分别排到第二、第三位，总量是不少的，但相对于银行规模来说还比较小。 更值得注意的是第二个问题，政府的管制还比较多。我们还很容易看到政府在金融体系当中的各种干预。央行或者监管部门对于商业银行纯贷款利率，依旧进行指导或者引导。对于资金的配置有一些引导。为什么影子银行会突然兴起？因为对商业银行的各种管制很多，影响银行开展业务，所以很多业务就从表内移到了表外。央行对汇率的干预措施也不少，包括直接干预外汇市场，确定汇率波动区间，管制跨境资本流动，等等。另外，政府还对很多大型金融机构进行控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