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4203(2019)12-0048-10 中国现代大学是欧风美雨的产物。在其百余年历史中，西方各国的外来影响亦在不同时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其中，因美国大学在中国大学过往历史和当代改革中的巨大影响以及其在当代全球知识生产中的领先地位，中国学界对于美国高等教育史始终充满着浓厚的学术兴趣。20世纪初，胡适等留美学者便致力于向国内学界介绍美国大学史。[1]雷通群等教育史先贤编写的西方教育史著作中，也不乏涉及美国高等教育史的内容。①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随着中国大学重启改革历程及与世界交流的恢复，中国学界重获研究美国高等教育的条件和需求，相关论文和译作逐年增加。② 1989年，北京大学陈学飞的《美国高等教育发展史》出版，这是中国学者撰写的第一部以美国高等教育史为主题的学术著作。它标志着美国高等教育史在中国作为专门学术领域的正式起点，至今已整整三十年。使用数据库检索可知，三十年来发表的相关主题的期刊论文共2277篇，目前年均百篇左右；博士学位论文285篇；相关专著近180部，译著100余种。以上数据足以表明，中国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已是一个成果丰硕的学术领域。 孔子云，三十而立。在此时间节点，对过往中国学界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的发展历程、研究范式、研究动力和成果积累予以全面的梳理和评估，肯定其成就与进展，反思其缺陷与不足，在对比与关照中展望其可能前景，当是一项极有价值和紧迫性的工作。 一、三十而立：中国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的成果积累 中国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是高等教育学、比较教育和教育史学者共同参与的智识事业。③首先，自高等教育学初建伊始，高等教育史便是重要的知识分支，朱九思和潘懋元都高度重视历史研究的意义。厦门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和北京大学等国内高教研究的重要机构，都产出了众多以美国高等教育史为主题的论文、著作和译作。其次，比较教育学界在分析美国高等教育的成功经验时，也产出了大量的历史主题成果。王承绪组织译介的《汉译世界高等教育名著丛书》中，多本为美国高等教育史经典著作，至今仍惠泽学界。王英杰的专著《美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与改革》，是国内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中具有开创意义的著作之一。最后，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刘海峰和张斌贤等人的倡导下，大学史研究成为教育史的研究重心。④美国高等教育史成为外国教育史最核心的学术方向之一，1991至2014年间产生的150余篇外国教育史博士学位论文中，以此为选题的多达49篇。以上领域的学者从本学科需要出发，合力投入到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工作中，产生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下文大致将其分为六类，简要梳理各自的代表性成果。 第一，通史著作。在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起步之初，国内学界的首要任务是厘清其总体发展脉络和宏观线索。1989至1995年间，陈学飞的《美国高等教育发展史》、王英杰的《美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与改革》和王廷芳的《美国高等教育史》先后问世。以上三部通史著作的总体特征和学术意义是：(1)奠定了中国学界对美国高等教育史的时代脉络、重要史实和核心特征的基本认识。尽管三十年间具体研究数量丰硕，但总体研究水准仍未根本超越其确立的基本框架和史实认知。这从王英杰著作的1537次被引、陈学飞著作的1172次被引中可见一斑。(2)总体基调都是把美国高等教育史描绘成一部不断改革和进步的历史。尽管历史分期和时代侧重点稍有差异，但都把研究型大学的产生作为美国高等教育崛起壮大的历史分水岭。(3)在文献资料、史实框架和总体线索方面，主要参考和借鉴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知名大学史家的经典著作，如布鲁贝克的《转变中的美国高等教育》(Higher Education in Transition：History of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和鲁道夫的《美国大学和学院史》(American Higher Education：A History)等。自上述三部通史著作出版至今，尚无新通史著作问世。2000年后，学界逐渐转向细致的专题研究。 第二，机构与类型研究。在美国高等教育的诸多类型机构中，国内学界最为关注的是研究型大学。关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崛起研究，是国内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中成果最为丰硕的领域，也是第一大学术热点。研究观念的确立、学术制度的变革、“巨人大学校长”的领导、德国外来影响的输入、商业慈善捐助和政府资助，成为学界分析研究型大学崛起时最经常提及的因素。⑤相当数量的研究从个案校史切入，哈佛、耶鲁、约翰·霍普金斯和芝加哥是最受关注的四所大学。⑥与研究型大学相比，其他类型机构的研究则较为薄弱。在州立大学中，只有加州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受到关注。⑦文理学院和社区学院则偶有学者论及。⑧ 第三，人物和群体研究。国内学界最关注著名大学校长，尤其是被称为缔造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巨人大学校长”们。他们的大学理念和管理实践，成为国内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的第二大学术热点。研究成果最丰硕的是关于丹尼尔·吉尔曼、罗伯特·赫钦斯和克拉克·克尔三人。查尔斯·艾略特、劳伦斯·洛厄尔、詹姆斯·柯南特、德里克·博克和亨利·塔潘等人，国内也有所涉猎。⑨教师研究明显冷清。除对教师学术职业化历程进行宏观概述的研究之外⑩，对单个学者的研究局限于杜威、爱德华·希尔斯和弗莱克斯纳三人。(11)学生研究则更少。(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