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文学所即受到热情接待 1960年7月，我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留校，被安排到现代文学教研组工作。系里即派我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文学研究所(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现代文学组师从唐弢进修，任务是边干边学，参与编写中国现代文学史，为期两年。 9月6日，我扛着行李前去报到。 一进所里，就受到热情接待。办公室的李先生立马去给我安排住处，总务处侯主任找人给我办伙食。个个满面笑容，热情欢迎我这个新来报到的同志。 正在这时，走过来一位50岁上下的先生，穿一身灰制服，虽然已洗得近乎白色，但很整洁。他面带微笑，一看就给人以非常亲切之感。他看见我守着行李，背着个大书包，就问：“新来的吗？从哪儿来的？”我回答说：“师大，进修来的。”他说：“噢，现代文学组的，你是第三个报到的。”接着就问我跟办公室联系了没有，住处有了没有，并要拉着我去办理。我说李先生已去找房子去了。我问：“先生贵姓？”他说：“唐。”我高兴地说：“知道了，是唐弢同志。”他热情地同我握手。 我住进了211室。同室的柳鸣九为我行方便，主动把他的钥匙给了我。我还未铺开褥子，进来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身材苗条的女同志，自我介绍叫李惠贞，就动手帮我整理床铺，说刚才听唐弢同志说组里来了个新同志，她就跑来了。她刚走，又来了一位中年同志，说他叫樊骏，是现代文学组的，说着便引我去办公室看，给了我一个办公桌。 进修生活开始了，多么令人振奋啊！ 写论文既要钻进去，又要突出来 我们来进修的同志除我之外，还有吉林大学的金训敏，长春师院的赵坤侠、南京师院的陈振国，云南省作协的范林清，昆明师院的龙永隆。他们之中有的从教有年，有的参加工作不久，和我差不多。 我深感自己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水平低，专业知识太浅薄，特别需要刻苦读书，认真钻研，发奋图强。 那时，柳青的长篇小说《创业史》出版不久，社会上一片叫好，唐弢让我们新来的同志每人写一篇评《创业史》的文章，作为向国庆的献礼。 樊骏是现代文学组的大笔杆子，《创业史》的评论写得好，全组开会进行了研讨。在会议结束时，唐弢作了总结。他说，我们写论文，要总结得深，概括得高，就既要钻进去，又要突出来。要站得高，不能就事论事。一篇评论文章，要以理论为线索，把全篇贯穿起来，一条线贯穿到底。不要开中药铺，一、二、三、四……对立面要非常明确，贯彻始终。当然，这个对立面不一定明确提出，但针对什么而发，在思想上应该明确。他说，写《创业史》的评论文章，要唤起全部知识，如《山乡巨变》《三里湾》等，总结得深，概括得高。这样才不是罗列作品的优缺点，不是一篇一般介绍作品的文章。他还说，估计作品中的某些人物在下部要发展，对这些人物可暂时不作评价，不可作多余的结论，只可对在这部作品中写得如何发表意见。 这是我们这些同志到所里后最初接受的一次“实战演习”。 何其芳对编写文学史的要求 由于1958年教育革命中受“左”的思想的影响，当时片面强调“革命性”，忽视科学性，许多学术带头人被斥为“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受到批判，教材编写因为缺乏适当的主持人，所以教材质量普遍很低。1959年底，全国文化工作会议向中央书记处汇报高等学校的教材问题，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以何其芳为所长的文学研究所决定依靠所内雄厚的学术力量，撰写两本学术著作，一本是《中国文学史》，一本是《中国现代文学史》，并且要求勇于提出自己的创见。党中央正式决定编选大学文科教材是1960年9、10月间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确定的。随后，中央书记处书记彭真受总书记邓小平的委托，向周扬下达任务，并要他立下军令状，限期解决文科教材问题。在这之前，文学所就已经按照自己的研究计划开始行动起来了。 何其芳对我们说，从古典文学史到现代文学史，在体制上大同小异，要求比北京大学编写的文学史科学些、精炼些。 所谓科学些，包括这样几个基本要求：一、史实叙述准确；二、文艺论争、文艺思想斗争、文艺运动、文学现象论断正确，作家作品评价恰当，体例章节安排适当；三、总结经验，找出规律，这一条对现代文学史特别重要，可直接指导今天的创作。 所谓精炼些，即是：一、内容选择问题：什么样的作家作品入选，要有个标准。如民歌民谣入选，就应选内容好，有艺术价值，确实发生过影响的。要从文学史的角度出发，在文学史上发生过作用的才选。文学史不是文学大全。二、文字表达问题。 总之，要求叙述准确，论断正确，总结经验，找出规律，内容充实，文字精炼。 为此，一、关键问题是充分占有材料；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实事求是，反对从概念出发。多花功夫，反复思考，多研究，才能认识事物。也就是毛主席主张的，了解情况，理论指导，得出事物固有的结论。二、反复修改。要看现有的文学史、研究文章、争论文章，可以启发我们去思考一些问题；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要多花劳动。这样，质量就会高些。 他一再强调要占有材料多思考。他说，要看完作家所有的作品，看前人的评论，摸清哪些问题引起过争论，哪些问题尚未解决，才能有所创见，写出有创见的学术著作。他还说，占有材料后还要多思考，要有充足的时间才能想清楚。当然也要发挥集体的力量。每次修改达到什么目的，达到什么要求，怎么做，要明确。每改一次，才能提高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