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从零开始搞市场经济时，就从中取得了一些基本的教训。其中一个教训就是：没有“大街（Main Street）之前不要急于建华尔街（Wall Street）。“那时我们年轻，而且无所畏惧，”曾被视为中国金融界神童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前负责人魏先生，在上海期货市场崩溃后第一次接受采访时这样告诉记者。“现在我们比较成熟了。我们已经认识到，改革是很复杂的。”深入大胆的金融改革曾经令人头晕目眩，那些日子早已过去。那时候，中国其它方面的改革滞后，却试图建立超高品位的资本市场。今天，中国许多曾经雄心勃勃的改革者已经雄风大减。魏先生自己则在隐居一年多之后，终于走出来兴办一家投资咨询公司。然而此时，他的老朋友、前证券公司负责人关某却因工作失误而押了2亿美元赌注，几乎使公司垮掉，现仍在羁押之中。一度喧闹沸腾的上海这家期货市场现在已经关闭。上海证券交易所也只是在两年的萧条之后刚开始振作起来。中国正在努力创建商业银行系统，但是，因为担心国营企业破产会引起社会不安定，不敢让银行全面商业化运作。 有些人把金融机构的兴衰归咎于纯粹的骄傲自大。“在过去的几年中，谁也不听谁的，”高先生说。高先生去年11月辞去了中国证券管理委员会主任的了职务，现在正写一本有关他个人经历的书。他说：“整个金融实验，现在到了加以理论化的时候了。” 尽管市场萧条，中国仍在建立新型金融关系的基础工作中取得了显著的进展。上海证券交易所一位经理说，虽然证券市场尚未吸引到政府所希望的那么多投资，它为中国企业已筹集到的51亿美元，也是不可轻视的一笔资金。政府已经起草法律来规范一小部分新成立的商业银行。物价监督局现正在帮助财政部确定核算标准，以使国有企业全盘清理它们的亏损。 真正的问题在于挣扎中的国有企业，有50%以上都在亏损。如果政府不再强迫银行向这些企业贷款，这些企业很有可能破产。但政府没有这样做，于是商业银行继续承受着巨大的负担；据估计有30%以上的贷款不能履约偿还。对此问题目前尚无明朗的解决办法。改革派经济学家们多年来一直在说部分改革是行不通的。但中国已有舆论认为，这可能是唯一的途径。J·P·摩根银行中国业务的经理约翰·朗洛伊丝说：“这毕竟不是一种神药——他们谈论的是改变10亿人的道路的问题。” 就在几年前，激进派经济学家使用邓小平的一句名言“摸着石头过河”来加速改革的步伐。早在法规建立起来以前，魏先生等改革派人士就奋力争取将资本市场和商业银行作为向赢利最多的企业提供资金的一种途径。经过几年的激烈辩论之后，《破产法》终于获得通过，为关闭最无希望的企业敞开了大门。但两年前，当通货膨胀率高达21.6%，中国内地出现大批工人失业的问题时，企业改革的步伐大大放慢，于是金融市场的发展受到阻碍。投资商们都在抱怨，许多发行股票的中国企业根本不懂西方会计习惯做法、投资关系甚至企业管理战略，他们误导投资者，并且不恰当地使用筹集的资金。 现在北京已经决定通过促使较大企业兼并亏损企业，组成联合大企业的方式来维持亏损企业，希望为这些亏损企业争取时间，允许它们从中学到更有效的管理方法。朗洛伊丝说，他们已经看到俄罗斯这一例子，十分重视社会安定。“他们正试图找到一条中间道路。”迄今为止，他们似乎已取得成功——去年中国经济继续发展，增长率达10.2%，通货膨胀率维持在极低水平。但今后的几年将难以预料。驻北京的美国外商服务中心顾问雷蒙德·布兰查德最近写道，如果国家银行和国有企业不进一步改革，“中国将会经历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GDP的增长将会大幅度下滑。” 目前期货市场尚未恢复元气。在上海粮油食品交易所内，由于交易量少，经纪人在终端机前打瞌睡。该市场在几年前还很繁荣。但是，1994年通货膨胀使米价上涨时，政府禁止了主要商品的期货交易，如稻子、小麦和食糖等。今天，法律的不健全仍在削弱市场经济的发展。 直到现在，中国仍在步履蹒跚地向前迈进。股票市场的倡导者认为，股东们已在对公司施加压力，管理水平正在提高。明年上海股票交易所将要从一座摇摇欲坠的旧宾馆里搬进一幢位于上海金融新区的高楼内。今年春天，中国虽然已有相当充足的金融储备并且可以证明它不需要借贷，但它还是到国际市场上发行了债券——这是迫使中国银行家们运用更多的条规管理经济的又一步骤。今年北京还发行了国库券——目的在于最后发挥宏观调控管理经济。 尽管上海期货市场发生的灾难是一次重大挫折，但它使建立健全法律法规这一问题更加突出。“如果你不去干，你怎么知道需要什么法规？”前证券交易所负责人魏先生如是说。由于魏先生及其他改革者的努力尝试，一代中国人已染上了投资热。只要问问最近在上海证券公司外面购买股票的威廉·万先生就知道究竟了。他说他要买用美元交易的股票。“我买最便宜的股票，”他说。“因为这些股票不得不上涨！”魏接着说：“国民经济需要股票市场，这些市场必须发展。如果我不再做这种工作，其他人也会做。”虽然中国的改革先锋们在勇敢的事业开拓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他们已推动改革的历史车轮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