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祝贺与补正:关于《朱英诞集》 十多年前,就听说有学人发现了朱英诞的大量手稿,正在整理出版中,但我闭塞得很,一直不知具体负责编校出版工作的是谁。直到2018年5月的一天接到华中师大王泽龙教授的电话,才知道是他负责完成此项工程的。6月初又收到长江文艺出版社寄来的一箱《朱英诞集》,委实是惊喜交集,惊讶的是朱英诞留下了那么多的文学遗产——有10卷之多、近500万字啊;欣喜的是这些被长期淹没的文学遗产,在王泽龙教授的团队、作者家属和出版社的共同努力下,终于顺利出版了,而且编印得如此漂亮,在我所见的现当代诗人文集里,无疑是后来居上的好。好事不嫌晚,这对一生心系于诗的朱英诞是恰当的补偿。祝贺王泽龙兄和长江文艺出版社做了一件好事,对朱英诞文学遗产做出了最好的保护。从此,这些凝聚了作者心血的作品有了“基本”和“基藏”,再也不怕失传了,诗歌爱好者也多了一部可靠的诗歌读本,文学研究者有了这套完备的文献做基础,则深入的研究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看得出来,王泽龙教授及其团队是严格按照文献整理的学术规范、认真细心地从事编校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比如,朱英诞晚年自编诗集的时候,对旧作多有修改,作者自然有这个自由和权利,编校者当然也应该据作者晚年的修订稿编入文集,但我们看到,编校者也把诗人生前出版或发表过的诗作,尽可能地找出初刊本或初版本,以校注的形式附录在修订稿之下,这是很负责也很繁难的工作。编者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下这些笨功夫呢?其目的乃是保存那些诗文本的历史原貌、让研究者可以省去翻检对照之劳,而能一编在手、一睹最初的面目,并与修订本相比较,做出自己的评价。这种良苦的学术用心是值得赞赏的。 由于朱英诞的许多诗文在他生前没有出版,而是以手稿的形态长期沉埋着,编校者是根据家属提供的手稿过录的,而过录和校订手稿无疑也是非常繁难的工作——那是数百万字的手稿啊,编校者必须具备相当的认字功夫、相应的学术修养和一丝不苟的学术态度,才能过录和校订好文稿,而来不得一点马虎。在这里我们也必须感谢编校者,他们的工作做得很耐心很细致,使得数百万字的手稿变成整齐可读的文本,遇到原稿中疑有讹误或脱漏处,也都尽可能认真地加了校注说明情况,体现出对作者和读者的认真负责的态度。 因此,《朱英诞文集》文字讹误甚少。 自然,完全无误是谁也做不到的。我随手翻阅了几卷散文,也只发现了个别疑似错讹之处。这里举第8卷的几个例子,供修订时参考: 1.《冶游郎》,第8卷第14页倒第4行:“自不防打马就走”,“不防”当作“不妨”。按,《冶游郎》原刊1937年《新诗》第2卷第1期,原刊即作“不防”,可能是作者笔误或是刊物失校。 2.《〈夜窗集〉序》:第8卷第40页第2段倒第4行:“这里没有庞犬,不是浮士德的书房。”此句的“庞犬”之“庞”可能有误,朱英诞也许是根据郭沫若翻译的《浮士德》里的情节来写的,但我来不及查对郭译中是否有“庞犬”,估计不会,因为“庞犬”不词,“庞”很可能是“厖”之误植,“厖犬”者,多毛之狗是也。另,同上文同上页倒第3行:“至于王阳明的《书斋铭》更是自邻以下了吧?”这里的“自邻以下”当作“自桧以下”,“桧”通“郐”,“自桧以下”典出《左传》所记季札观乐的评论,后来成为常用成语,估计朱英诞的原文作“郐”,而被误录或误排而又失校了吧。 3.《吴宓小识》,第8卷第60页第1行:“虽见巧思,殊实真象”,这是引用吴宓的话,我没有来得及查对吴宓原文,只从上下文看,引文里“殊实”疑当作“殊失”。 4.《跋》,第8卷第161页第5-6行:“盖要,言不烦矣”,衍一“,”号,当作“盖要言不烦矣。” 5.《冬述》,第8卷第171页第3段:“我把在沙滩时所选录的至《月亮的歌》为止的那本小书(按即《西窗及其他》)给他看”。复按,朱英诞编的新诗选原题《新绿集》,但朱氏晚年给自己的诗作和编选写了很多序,而常常改动集名,如据第9卷第467页《〈西窗集〉及其他》的小序,所谓《西窗集》就是《新绿集》的改名,第9卷第526页《序》中又言“我努力搜集,通读了‘五四’以来所有的诗集,除了选出一本《西风集》之外”,则《新绿集》又改题《西风集》。为免误解,此处应加注说明。 6.《关于白香山二三事》,第8卷第372页第2段第4-5行:“我们对古如金圣叹(远不如赵瓯北),今如闻匡齐(也不及叶芝)的微词”,“匡齐”当作“匡斋”——“匡斋”是闻一多的斋名和笔名。 7.《病中答客难(〈慰情集〉代序)》,第8卷第431页末段倒第3行:“惟有号泣于旻天耳”,“旻”显然是误录,当作“昊天”。 8.《〈桐乳集〉序(兼怀废名先生)》,第8卷第465页倒第3行:“比起李白的浓刺来”,“浓刺”或当作“泼剌”。我们今天常说一个人“泼辣”,现代作家则常用“泼剌”。我估计朱英诞原文里的“泼”可能是繁体字而手书不免潦草点,致使被误认误录为“浓”,“剌”则被误认为形近的“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