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为涵、谢为杰、谢为楫是冰心一母同胞的弟弟。冰心非常喜爱这三个弟弟,把他们看作自己“灵魂中三颗光明喜乐的星”。①在家庭氛围熏陶和姐姐的影响下,为涵、为杰、为楫文学素养都非常好,都在少年时期就写作并发表了文学作品;而他们使用的笔名,均由姐姐的“冰心”而来,按姐弟排行,分别取名冰仲、冰叔、冰季。 由于三兄弟在创作时间和作品数量上都较有限,不用说书写文学史上未留下他们的名字,就连姐姐冰心,到晚年也记不得他们在写作上的具体情形了。然而,谢为涵、谢为杰、谢为楫都曾经真诚地投入文学创作,公开发表过优秀的文学作品,拥有不少读者。正是他们,与成千上万的文学青年一道,参与了现代文学的“时代大合唱”。这个群体中,能够在文学史上扬名立万、成为作家的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都因创作未持久、作品未臻善而与文学史无缘。但他们的文学实践,构成了现代文学书写的基座与背景,②本文即尝试重新翻阅当年报刊,搜寻谢为涵三兄弟发表的文学作品,细加考辨,编成书目,以供研究检索;并作简略论析。 一、谢为涵文学创作考 谢为涵(1906-1944)是冰心的大弟。在冰心看来,三个弟弟中,“大弟为涵是最聪明的一个”。③1918年为涵十二岁,考入唐山工业专门学校预科班(即中学一年级)。④后升入北京交通大学。1927年初与表妹杨建华结婚,随后即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留学。回国后一直在交通部门工作。1944年在战乱中因病去世。 谢为涵文学创作不多,目前所见如下: 1.《惆怅》,新诗一组,《北京交通大学月刊》,1924年6月1日,第1卷第3期,作者署名“冰仲”; 2.《芝罘(Chefoo)》,新诗一组,《北京交通大学月刊》,1924年6月1日,第1卷第3期,作者署名“冰仲”。 这两组诗均为谢为涵在北京交通大学读书时发表的,沿用的是“冰仲”这一笔名。《北京交通大学月刊》中文总编辑黄千昂在《发刊宣言》中指出:“方今文化演进,士皆好弄笔为文。抄袭雷同。汗牛充栋。求其精审。则百不获一。”⑤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认识,该刊在文学稿件的选择上非常审慎。所登诗词,则多为文言古体,并归入“杂俎”一栏。从1924年1月创刊,至1926年6月第六期止,两年半中,仅于第三期开设“新诗”一栏,而该栏仅刊载了谢为涵的两组诗作《惆怅》和《芝罘》。由此可见,谢为涵的诗作在质量上应有保证。写青春与爱情,写大海和家国情怀,显出男儿英雄气概。如《惆怅·一》: 是失望诗人的墨水,流到纸上, 便成了断肠诗句。⑥ 再如《芝罘·四》: 夜深了, 甲版(原文如此——引者注)上只有他一人荷枪独立, 心中充满了慷慨和责任。⑦
《北京交通大学月刊》第1卷第3期(1924年6月1日出版)封面 作者署名“冰仲”的还有一首新诗《玫瑰的荫下》,1922年5月26日刊于《晨报副刊》。写抒情主人公坐在玫瑰的荫下看书,因觉得玫瑰开得美艳,就折下一朵,想等喜欢的女孩子到来后,送她装扮雪白的衣裳;然而久等不来,玫瑰的幽香似乎也带了挥不去的怅惘。这首小诗,写出了略带惆怅的青春情怀,整体上清浅而纯净。从感情上看,是清纯唯美的青春情感萌动。 假若这位“冰仲”就是谢为涵,《玫瑰的荫下》正好契合了时年十六岁的谢为涵的实际心理。冰心在《关于女人·叫我老头子的弟妇》中曾经记录了自己为为涵与六表妹杨建华鸿雁传书扫清障碍的事情:“他们在七八岁上,便由父母之命定了婚;定婚以后,舅母以为未婚男女应当避嫌,他们的踪迹便疏远了。然而……他们那种忍笑相视的神情,我都看在眼里……”“有一年,正是二弟在唐山读书,六妹在天津上学,一个春天的早晨”,冰心接到大弟的来信,说想跟六妹通信,去信却不得回复,所以请姐姐帮忙疏通。冰心感慨道:“这两个十五岁的孩子,春天来到他们的心里了!”⑧《玫瑰的荫下》实在可以看作是谢为涵恋爱心态的自然表达。 然而这首《玫瑰的荫下》,跟作者署名“冰叔”、发表于1922年5月14日《晨报副刊》的新诗《不忘》,一直被视作冰心的诗作;而且冰心自己也的确说过曾用“冰仲”“冰叔”的笔名发表过作品。⑨最初是北新书局1930年版的《闲情》,之后则是不同版本的《冰心全集》,均收录了这两首诗。但是,有意思的是,几乎所有的研究者都认为,冰心早期创作不涉及爱情题材,直到1925年底才在跟吴文藻热恋的时候写下诗歌《相思》,发表时却已是1927年底,而且还是“失名”刊发。⑩假如这首《玫瑰的荫下》是冰心所作,那就说明早在1922年她就已经写过爱情诗,而且是类似于《关于女人》的“易性写作”——因为这首诗中出现了女性“她”,对应的抒情主人公显然容易被看作是个男性。那紧接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研究者会忽略这首诗如此醒目的“爱情题材”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