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从性爱题材的拓展、悲剧意识的增强、对妇女命运的关注、艺术手 法的嬗变等四个方面,透视了汪曾祺90年代的新作,揭示出汪曾祺小说创作的新变化:既有内容上的拓展,也有手法上的嬗变。同时探讨了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全篇立论对于把握汪曾祺创作实践的完整性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 汪曾祺 近作 创作内容 艺术手法 新的变化 一般研究汪曾祺的论者,大多将视点放在汪曾祺80年代的作品上,极少关注汪曾祺90年代的新作。这一方面是因为汪曾祺的诸多重要作品是在80年代问世的,另一方面是因为汪曾祺的风格比较稳定。其实稳定并非静止不变,90年代汪曾祺的作品还是有所变化的。这些变化既有内容上的拓展,也有手法上的嬗变。前者明显,后者隐微,但都值得重视。忽略或轻视汪曾祺90年代的新作,就无法保证汪曾祺的完整性,更无法把握其发展的轨迹和规律。本文拟就1993年《汪曾祺文集》出版以来的部分新作略作透视,并通过新旧的对比,揭示汪曾祺小说的新变,探讨其新变的原因,寻求对汪曾祺创作的一点新认识。 一、性爱题材的拓展 马克思曾经指出:“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关系。……根据这种关系就可以判断出人的整个文明程度。”[①]当代作家王安忆也说:“要真正地写出人性,就无法避开爱情,写爱情就必定涉及性爱。而且我认为,如果写人不写其性,是不能全面表现人的,也不能写到人的核心。如果你真是一个严肃的、有深度的作家,性这个问题是无法逃避的。”[②]这就是作为人学的文学为什么总以性爱为表现对象的原因。古今中外许多著名作家都写过性爱,汪曾祺也不例外。进入新时期后,汪曾祺就写过几篇很有影响的性爱小说,如《受戒》、《大淖记事》,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但比较起来,汪曾祺更集中更大量地写性爱小说,则是近几年的事。这可以从下面两个数字的比较中作出说明:《汪曾祺文集》收入汪曾祺1993年前的小说有61篇,而真正写了性爱的不到6篇,约占10%;而在笔者所能收集到的24篇近作中,涉及性爱的就有15篇,超过了60%。粗略的统计说明性爱题材的确为近年的汪曾祺所重视。并且通过新旧比较我们可以发现,汪曾祺过去的性爱小说大多写男女之“情”,较少涉及性,现在性却成了经常描写的对象,由“情”而“性”,是汪曾祺情爱小说的一大变化。但是汪曾祺并不挑逗,而是在审美要求上将一种健康的人性和健全的人格融注其中,或者出以超然的态度,丝毫不觉猥亵,反倒很美。 汪曾祺对性爱题材的拓展,还表现在从常态到畸形的转变上。汪曾祺过去的性爱小说,大多是写正常人的正常情感,现在则多写畸形的性关系。例如《窥浴》写女教师同男学生之间的性关系;《小娘娘》写侄儿同姑姑之间的性关系;《钓鱼巷》写少爷同婶子的女佣之间的性关系,都有点“乱伦”的味道。这些作品构成了汪曾祺近年小说奇特的风景线。 汪曾祺是个严肃的作家,他与时下那些专以性来挑逗读者,迎合读者的低级趣味的作者不同,他不是为性而性,而是通过性来表现严肃而深刻的内容。而且这些严肃而深刻的内容又是在以往的基础上的深入和拓展。这些深入和拓展更多地楔入到人性的深处,使汪曾祺小说获得了更丰厚的生活内容。 其一,歌颂健康的人性和理想的爱情。《薛大娘》便是一曲健康人性的颂歌。薛大娘是个卖菜的,但她也做“拉皮条”的生意,她给那些“一个有情,一个愿意”的男女“拉纤”,认为“这是积德的事”。后来她自己也跟保全党的吕先生拉上了,“薛大娘的儿子已满十岁,但是她好像第一次真正做了女人。”人们对薛大娘的所作所为颇多议论,薛大娘说:“我喜欢他。他一年打十一个月光棍,我让他快活快活,——我也快活,这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谁爱嚼舌头,让她们嚼去吧!”薛大娘这个人物是为作者所热情肯定的。作者在小说结尾写道:“薛大娘身心都很健康。她的性格没有被扭曲,被压抑。舒舒展展,无拘无束。这是一个彻底解放的、自由的人。”作者所要肯定的就是人性的健康和自由。只有健康的人性才是美好的人性,这一点早在《受戒》等小说中就有体现,只是现在是从性的角度来表现的。但这篇小说也有“迂腐”之处,写薛大娘的开放,却交待薛大娘的丈夫“性功能不全”,“只能生子,不能取乐”,多少有点扭捏。这显示了汪曾祺在道德方面的某些顾忌之处。 对理想爱情的歌颂集中体现在《名士和狐仙》里。这是一个“老少配”的故事。老夫杨渔隐和少妻小莲子,年龄悬殊几十岁,但却琴瑟和谐,互敬互爱。小说从男女两方面写出了这对爱人的高尚纯洁。杨渔隐既不因小莲子年轻而贪色亵玩,也不因小莲子出身卑微而轻视鄙薄,而是赞美“小莲子的品格很高”,引为知己。小莲子也既不因杨年老而嫌恶,又不因杨是富绅而贪恋钱财,而是以杨为 师,虚心求教,悉心照料。汪曾祺写这个故事,显然意在歌颂一种相互尊重,相互体贴,情趣相投的爱情。其中还多少带点士大夫的雅趣。这是汪曾祺对婚姻的一种理想,是汪曾祺心目中爱情的最高境界。这种理想在物欲横流,金钱万能的社会是不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