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长篇小说成为文坛热点的同时,短篇小说仿佛已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这种冷热不均的现状已引起部分人士的忧虑。短篇小说的出路与转机何在?愿这一问题能在文学界引起更多人的深入思考。——编者 虽然并非乏善可陈,近年来的短篇现状毕竟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肖:近年以来,人们关注的主要热点在中长篇小说。相形之下,短篇小说“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景象就更加刺目,它仿佛已经成为被文坛遗忘的角落。这是否有些不正常? 朱:无法否认,当前短篇小说的创作已经走入困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陷入了重重包围。关于包围中的短篇小说创作的问题必须提上议事日程,否则,真有一天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肖:情况是有些严重,但也不必过于悲观。据我的了解,虽然大气候还是不行,近年来短篇小说再也不可能像八十年代那样一炮打响,但还是有一些人愿意坚守这一块阵地,或者说愿意拿出较多的精力把短篇创作当作一项事业来做。我这一两年来也经常读到一些不错的作品。 朱:这个判断我完全同意。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越要注意与肯定坚守在短篇阵地上的作家们的种种努力。我们不妨先对当前的短篇队伍作一番清理。在这方面,我认为首先值得敬佩的是一些老作家,他们中间有的是一辈子写短篇,还有的是名气已经很大,但也不为世风所动,仍然拿出很多精力来搞短篇创作,这是难能可贵的。最有代表性的是汪曾祺和林斤澜两位短篇高手,以多部名篇奠定了他们在短篇小说界的位置,这种一辈子致力于短篇的作家在当代中国真是凤毛麟角。汪老这一走,短篇小说界真是痛失掌门人。 肖:在老一辈人中间,李国文也算是一个比较注重短篇的作家。1996年他写的《当令》就是很有分量的作品,圈内人士反响普遍不错。王蒙虽然近年来专攻长篇,但对短篇也偶尔为之,挂角一将。如《梦中的湖》、《玫瑰大师及其它》等近作也还是很见他的个人风格。他们与茹志鹃、王愿坚应该同属于建国后短篇小说的第一代作家,他们中的有一些人能够在当前长篇白热化的情况下静下心来写短篇,确实令人感佩。 朱:说到汪老,我还想起中年作家贾大山,他早年以短篇《取经》出道成名,此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过短篇。在这一代作家中,他是一个特例。因此,他的英年早逝尤为令人惋惜。当然,中年一辈作家对短篇下功夫的还大有人在。这一两年我也看到了一些比较优秀的作品,数得着的就有史铁生的《老屋小记》、许辉的《碑》、迟子建的《雾月牛栏》、《驼梁》、陈世旭的《镇长之死》、刘庆邦的《鞋》、铁凝的《秀色》、聂鑫森的《塑料人》、阿成的《小酒馆》等等。此外还有一些作家,如韩少功、贾平凹、范小青等人也常有新作佳构。这些作家都是各占据一块生活在那里苦心经营,艺术水准到了一定的高度,思想挖掘到了一定的深度,他们基本可以算作是当前短篇的中坚力量了。他们的不足是,在短篇的创作中所发挥的承前启后作用不够充分,因此也能判断出他们的潜力还是很大的。以年龄来排队,这一批人应该算是短篇小说的第二代代表作家了。 肖:在这一代中,还有一些不应该遗漏的作家,他们在近期也偶有短篇出手,比如何立伟的《到西藏去找狗》,王安忆的《屋顶上的童话》等等,或幽默风趣或老到传神,都别有意味。还有毕淑敏的短篇创作,一度也比较活跃。可以想象的是,这一代作家如果能再拿出一点牺牲精神,于物欲横流之中逆流而上,那真是有可能出几位短篇大师。可惜的是,他们大部分人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长篇制作上去,我担心最后天才都会被长篇稀释了。 朱:关于长篇和短篇的关系问题,是一个专门话题,我们留待稍后再谈。前面既然划出了老年一代和中年一代的短篇作家,那么就还剩年轻一代了。这可是一支不可忽视的生力军,人数众多,面貌也还比较模糊。以你的工作之便,应该说对他们的情况掌握得比较及时和全面。你能否在这方面多做一些介绍? 肖:这批新锐有几个特点比较突出。一是年轻,基本上都是六十年代以后生人,《青年文学》连续几年开辟“六十年代出生作家作品联展”,有不少人在上面登台亮相。二是创作手法比较新颖而且多样。三是区域性比较明显,集中在两个地方:江苏和北京。江南多俊才,继叶兆言、苏童等人之后,江苏又出现了毕飞宇、鲁羊、祁智、朱辉等一批新人,而且肯在短篇上下功夫。比如毕飞宇的《是谁在深夜里说话》获得《人民文学》奖,《哺乳期的女人》又获《小说选刊》奖,引起了文坛的关注。他的《因与果在风中》也很有特色。最近又有《水晶烟缸》和《马家父子》等新作。这个作者的艺术感觉非常好,几乎全是以短篇小说打天下。鲁羊的《在北京奔跑》,既不失其先锋性,但又与读者能达成某种交流,亦真亦幻,很有点法国新浪潮的意思,江苏还有一个更年轻的赵刚,今年在《北京文学》发的头题《露天电影》是用孩子的眼光去看“文革”,小巧新鲜,别有韵味。除了这批江南才子之外,还有一个北京军团,比如徐坤、邱华栋、丁天等。像徐坤的《狗日的足球》、丁天的《幻儿园》等篇什都可算是短篇中的佳构。 朱:谈到北京军团,我最近注意到一个叫星竹的作者,今年七月号《小说月报》选了他一组叫《毛地之行》的短篇,剪材和结构都是地道的短篇手法,语言上也有独特追求,只是有些用力太过,显得生涩,没化开,读来疙疙瘩瘩。但他的追求值得肯定。相比较而言,你们《小说选刊》选的陕西红柯的《美丽奴羊》要纯熟得多。这个作者的名字很陌生,但他这个短篇确实很棒。他把鲜血淋淋的宰羊场面写成了一种赏心悦目的艺术过程,大有庖丁解牛之遗风。真是游刃有余,神乎其技。他主要不是写情节,而是写一种人生经验,一种艺术感觉,一个年轻作者能写得如此精美老到,不易。像这样零散的有才华的青年短篇作者还有不少,如东北的斗半、述平,河北的阿宁、何玉茹,山东的张继,广西的东西以及李冯、张旻、朱文、何顿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