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新时期,“寻根文学”扬弃了陈规的文学认识,以一种全面深广的视野深入民族文化的土壤,既拓宽了文学的路数,同时也最直接地接近着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与内在本质。可以说,文化的开掘,也是文学的开掘。“寻根文学”标志着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了一条不断探索、寻求回归的科学之路,其后文学的发展,无疑在这里可以或多或少地找到启示和存在的理由。本文论述的目的,正在于重新分析和整合这一远去的历史命题,从中疏理出其之于文学的审美特征与艺术魅力。 关键词 文化 价值冲突 浪漫主义 审美 类型化 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和文学思潮,“寻根文学”发轫于本世纪80年代中期,1984年12月在杭州举办的一次青年作家与评论家的对话会是它的导火索。会后,湖南作家韩少功发表《文学的根》一文,宣言:“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①]率先揭起“寻根”的大纛。紧接着,郑万隆《我的根》、李杭育《理一理我们的根》、阿城《文化制约人类》等一批“寻根”理论文章纷纷出台,《文艺报》也开辟专栏展开“关于文学寻‘根’问题”的专门讨论,共同掀起了一次“文化寻根”的热潮。在这前后,“寻根”作品也陆续发表刊载,一时成为文坛创作的焦点和热点。这些作品,除一部分“寻根文学”思潮滥觞之前已经完成外,基本上与理论并行同构,是作家们为了印证寻根的理论而努力实践的产物。尽管它们寻根的方式和结构都不尽相同,但却几乎毫不例外地把视野固定在民族传统文化这一基本范畴上,因而它们又有着相趋的审美趋势与审美效果,在一定意义上矫正并拓植了新时期的文艺创作,为文学发展的纵深化与多元化树立了一面探索的风旗。 一、寻找:对“反映论”认知模式的叛离 寻根的前奏是“反思”。当我们的文学从“伤痕”的悸痛中沉静下来,开始总结和思考命运悲剧的潜在缘由时,“反思”的阵地进一步扩大、深入。作家们意识到政治意识形态背后隐匿的文化背景,开始从人的角度而不是从制度上去挖掘民族文化的艰苦积淀,重新反思集体无意识所衍带的原型品格,一方面潜入民族精神意蕴的个性体验与发现之中,另一方面又借此与“全球意识”接轨,用“现代观念的热能”,重铸和镀亮“民族的自我”。[②]在这种崇高的人文关怀下,文学对历史进行了清理。长期以来,文学在阶级斗争的理论规范下,被作为阶段反映论的典型工具,与自身审美规律严重脱节,对生活流于狭隘的、扭曲的、虚情的表现。70年代末,政治逐步宽松,文学走向了自由,但一些作家由于思维定势,仍因循着陈旧的创作模式,表面化地从政治、经济、伦理道德等社会领域反映生活的问题。文学的审美功能停滞不前,艺术上的陈词滥调引起读者普遍不满。在这种情况下,文坛经过短暂的调整后终于激起波澜。一批中青年作家承接了久被失落的传统,参照着二十世纪的世界文学,改进观念,努力将文学过渡向“自然、历史、文化与人”的彼岸。旧的“反映论”认知模式逐渐放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自觉的文学审美格局。 1、主体注入。我们看到,在寻根文学里,先验的政治意识形态的命题,作为反映论的形式已经基本上被抛弃。作家以一种深切的反思精神对传统民族文化结构进行诉诸感性的审美选择,中国当代文坛上文学从开放的世界化状态到寻根派的兴盛,本身体现着作家们在现代文艺的迷乱前无可适从,无法精神自救的困境,进而导致他们重返中华民族的本位文化,在一种失败了的经验和心智启发下用一种新的态度和更高的评判能力去寻找文化的根。从反映论的扬弃,继而对西方文艺的失落,绝不是走马观花似的盲目的、个人偏嗜的更替,而是作家主体对自我审美、对自我艺术境界的升华。他们努力营造一种新的审美认知体系,试图以“注重主体超越的东方艺术精神去重新构建审美的(表现的)逻辑关系,确立自己的艺术价值规范。”[③]譬如何立伟的《小城无故事》,并不是要通过三位异乡人的经历来演绎小城的某种变迁,而是作家将自我主体精神消融在对象中,以一种冷静、超然的叙事态度提供生活的某些实迹,而这些实迹实际上已经被作家对象化了、自觉化了,在平朴的背后闪烁着立体的自我体验和审美构造。 2、类型化对象。“寻根文学”与其他中国以往的叙事作品截然不同。一般地说,它们在小说的功用上不是要揭示或表现某种事件中个人命运的状况,而是以之为衍发点,表现出传统文化背景的重大主题。作家们要强调的只是群体意识而远非个人命运,在描述人类行为和人类历史时,体现出一种普遍的关于人的本质的概念。如乌热尔图笔下的猎人,郑万隆笔下的淘金者,李杭育笔下的渔人和船工,张承志笔下的牧民等等。一个一个来看,他们具有丰满鲜活的性格,但这些性格不过是象征体,它们代表各自的生活群像,是类型化的本体,渗透出民族文化心理特征的群体人格。韩少功的《爸爸爸》似乎把类型化推向了极致。这是一篇极具寓言象征色彩的小说,其中活动着一群缺乏人格、缺乏个性,一切按部就班,又庸庸碌碌的人们,他们好像生活之圆上一群微不足道的粒子,在强大的民族积垢的向心力下作着日复一日的毫无意义的摆动,一切都在传统生命方式的惯性与桎梏之中。主人公丙崽也不过是失去自我主体的一个人类的白痴,他的命运,就是作家眼里传统的负面。“寻根”文学作品在总体风格上总是以小见大,从微观到宏观,对它们的解读都应将其置放在一个广袤的文化背景(物质与精神、民族与人类、历史与现实等各种存在)上来观察和分析,因为它们所企求的,重心不在一种现实现象的还原或记录,而是寻找一种具有历史意义的“根”,它要求更广阔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