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若久不为一般读者所知,已是事实。但是在本世纪三四十年代,他曾是热热闹闹的。他因善写言情小说,被时人称为“天津张恨水”。 长期以来,由于资料、作品的散失;由于一般研究者运用单一的的研究方法去做简单的优劣测试,刘云若一度被认为是一个专写妓女、姨太太的,格调不高的言情作家。其实不然。刘云若少年时曾走马平康;他的交际面上至遗老、名流,下到贫女、俗汉;他身受生活窘困,异族欺压之苦,却依旧耿介于世,不辱斯文。他的小说有名可考者有四十余部,这其中虽有下品,却也有为新文学名家首肯的佳作;他在对文人缺乏有力支持的天津,居然写出了曾让天津人奔走传阅的小说;他在文化市场上卖文为生时,虽写了一些格调较低、文学价值不高的小说,但他的绝大部分小说从不同侧面不同程度地反映了文化市场、市民观念、都市风俗的变迁,已为后世文学、史学工作者所重视。因此,对于刘云若这样一位复杂的研究对象,应当抛弃陈见,严肃地运用经过实际尝试和有效评估的方法进行综合考察。 本文拟从刘云若的小说入手,通过分析小说价值,力求给刘氏一个客观的评说。 一、“花界之董狐” 刘云若,原名兆熊,字渭贤。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2月生于天津。祖父曾任军校教官。青少年时代,曾在天津扶轮中学[①](今天津市铁一中)读书,“他酷爱文学,举凡世界名著、野史、笔记小说均有涉猎。”[2]课余喜赋诗填词,1926年间,给《东方时报》写稿,副刊编辑吴秋生看了他的文章,非常器重,遂荐于天津报界名人王小隐。王对刘氏也极力赞扬。其时,冯武越正在办《北洋画报》,很想得到一名得力的编辑,经王小隐介绍,云若遂为《北洋画报》编辑。“刘办《北洋画报》并无助手,编、校均一手承办,使该报在质量上达到了最高峰。”[③]冯武越善于经营,用人必尽其力,但有时待人过苛。20年代末,刘氏不堪受冯之盘剥,愤而辞职。后到《商报》主持副刊,改《杂货店》为《鲜花庄》,同时兼任《商报画刊》主撰,力求革新,欲与《北洋画报》一较轩轾。20年代末,刘氏在天津报界小有名气。 1930年春,《商报》编辑沙大风筹办《天风报》,邀刘氏任该报副刊《黑旋风》之主编。此时,刘云若开始写他的第一部言情小说《春风回梦记》。《春风回梦记》在《天风报》连载后,大受欢迎。刘氏当初写小说,“仅以游戏出之”[④],不料一炮打响,欲罢不能,竟成了他一生的事业。30年代初至40年代末,他先后写了四十几部社会言情小说,其中最为读者熟悉的是:《春风回梦记》、《情海归帆》、《红杏出墙记》、《小扬州志》、《旧巷斜阳》、《换巢鸾凤》、《湖海香盟》、《酒眼灯唇录》等作品。 他的小说多取材于社会下层妇女的悲惨遭遇,描写下层妇女的同时,旁及旧社会坤伶、恶少、流氓、娼妓、商人、烟鬼等各色人物。娼寮在刘氏小说中经常出现。刘氏善写娼妓生活,但他着力描摹的是因穷困堕入娼门的下层妇女,而非自甘沉沦的恶妓,刘氏写娼妓、深寓同情,其笔甚直,因此,时人称其为“花界之董狐”。[⑤] 1936年间,刘氏自办《大报》。名为《大报》,其实与其后的《实报》相同,都属小报系列。因为当时办大报的有些“大报沙文主义”,不自觉地轻视小报,刘氏这样取名是有意调侃大报的。可惜出版不久,因转载杜重远的《闲话皇帝》,日本方面向天津当局抗议,遂被勒令停办。刘氏以报人登上天津文坛,但他办报的才华终未能尽情发挥。日伪时期,他不与汉奸合流,潜心写作以度日。他写的小说很多,但所获报酬甚微,加之有“烟霞癖”,因此著作虽丰而生活仍很拮据。 抗战胜利后,刘氏继续写作,创作了一些以沦陷区生活为背景的小说。如《秋扇春风》、《粉墨筝琶》等。1949年,他为天津《星报》撰写一部言情小说《云破月来》,此书连载未半,刘氏于1950年2月18日(旧历庚寅年正月初二),突发心脏病去世,终年47岁。吴云心先生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到了刘氏去世的情况:他的一部小说被拍成电影,刘往观,病于剧场,归即逝世。对于刘云若的去世,最先有所反映的是上海的《新民晚报》,其后,天津《新生晚报》也载有短文评说他和他的小说。 刘氏去世时,正值旧历春节,死后萧条可以想见。刘氏夫人为于颂熙女士,有两个女儿即美文、美珠,刘氏去世时,她们分别为15岁和3岁。 二、弥天际地的情 刘云若一生创作了40多部社会言情小说,其中言情小说居多,纯粹的社会小说也只《小扬州志》、《旧巷斜阳》等几部。 刘云若的小说,基本上以言情为经,社会为纬,一个“情”字贯穿了他的整个作品系列。大致讲,他的小说可分为四类。《春风回梦记》、《情海归帆》、《冰弦弹月记》、《云破月来》等为一类。这些小说大都以刘氏自己的生活为蓝本,生发而成。这些小说具有自传色彩,写的多是自家怀抱,行文哀怨缠绵,可以“哀情”名之。第二类是《绛雪蓝云》、《秋扇春风》、《粉墨筝琶》等作品,大都作于抗战胜利之后,直接描写沦陷区市民的苦闷生活和感情际遇。“苦情”是这类小说描写的重点。《红杏出墙记》、《换巢鸾凤》、《姽婳英雄》等小说是第三类,以情节曲折、感情缠绵离奇著称。其中所写男女之情,皆非平常人在太平时代能有所经历。刘氏在这些小说中多设置多角恋爱,也旨在凸现“畸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