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美丽的东方之珠。独特的地理位置,流动而密集的人口,高度发达的都市工商经济,几十年沿袭英国殖民地组织形式的行政体制,香港人民富有活力的创造精神,使香港流形成了“港派风味”浓郁的文学,表现出三个鲜明的特点。 一、文学队伍的多元构成 香港文学圈具有世界上同等规模的其他城市难以比拟的多样性。这首先是由香港人口的多元性和流动性造成的。由于香港当局对移民的流入和流出持一种相对开放的态度,所以自20年代以来,每当香港人口出现流动高潮时,往往是香港文化人聚散最频繁之时。以作家为例,出版过文学作品或主持过报刊文艺专栏,并在港居住7年以上的香港作家,自20世纪20年代到90年代,总共有360多位。如果按各自的文学经历,大致可分成五大类:第一类,香港生香港长,在香港写作并且成名,如舒巷城等;第二类,外地出生,移居香港后开始写作,并且走向成熟,如西西等;第三类,外地出生并开始写作,甚至已有相当成就,移居香港后继续写作,如倪匡、戴天、杨明显等;第四类,外地出生成长,旅居香港写作一段时间,又移居外地继续写作,如“一脚踏在台湾,一脚跨在香港”的余光中、高旅、施叔青等;第五类,在香港出生,离开香港后在外地工作成名,又经常在香港发表文学作品,如刘绍铭等。 上述作家,按进入香港文坛的早晚,又可分为“本土作家”和“南迁作家”两大类。 第一代本土作家是在20年代至40年代崭露于香港文坛的。1929年,年轻的侣伦在寂寞的港岛上首先与一批文学朋友组织“岛上社”,被称为香港文坛的第一只春燕。此间,又有谢晨光,刘火子、张吻冰、黄天石、黄谷柳、舒巷城、夏易等脱颖而出。由于在此之前尚无完全意义上的香港文学,所以他们的创作多带有拓荒性质,而且常常会遇到许多叉道。这一阶段的香港文学以充满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穷巷》和《虾球传》等,树起了香港早期文学的丰碑,同时又有许多人迅速地从文学圈中分化出去。 由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香港作为贸易中转港的地位日趋重要,开始进入历史上第一个经济繁荣期。这刺激了香港人对文化消费的需求,也刺激了第二代本土作家的文学追求。其中较有影响的有西西、亦舒、梁锡华、也斯、钟晓阳、小思、温健骝等。他们大多毕业于高等院校,部分人还留学欧美,获得硕士或博士学位。正因如此,他们身居港岛,在文学视野和感情天地上,却和世界文坛各种新潮流相通。如西西等人,很早就接受了存在主义,后来又走出了存在主义的阴影,以惊喜的目光关注着香港经济的迅猛发展和城市的现代化历程(《我城》等);而诗人温健骝等,则多角度地抒写香港社会的光与影、曲与直、火与冰,体现着一种比较自觉的香港人意识,要“为中国人的未来做点有意义的事。” 由海峡两岸移居香港的作家,被称为南迁作家。其中50年代前后赴港的为第一代,包括刘以鬯、徐讦、唐人、李辉英、徐速、司马长风等。他们把回五十年代政治大风暴的涛声带进港岛,拓宽了香港文学的视野。70年代前后,是第二代南迁作家赴港的一个高潮。其中由大陆移居香港的作家群体就个人素质而言,基本上与大陆作家相通。他们在大陆经历了“文革”的灾难,初来香港又尝尽了世态的炎凉,浮沉在茫茫人海中。由于亲自体会到反人道主义的社会丑恶,他们很注意揭露社会的阴暗面和种种丑恶现象,对跑马赌场、选美丑闻、商场奸诈、少女堕落、黑道猖獗、道德沦丧等都给予鞭挞和嘲讽。另一个特殊现象是香港聚集了一批“亦港亦台”的作家。由于独特的政治和人文条件,港台之间可以自由来去,其民俗风情和文学环境又有很大的区别。这对穿梭两地、眼光敏锐的作家常常构成新的刺激和挑战,出现了一批既有香港都市味又有台湾乡土情的“混装型”作家。如施叔青,生于台湾,学于美国,1979年受聘于香港艺术中心,5年后离职在港专门从事写作。她认为“全世界找不到第二”香港不像台湾那么封闭,“美到几乎不够真实的程度”反而能激发许多遐想,使她以外来客的眼光写下《香港的故事》。 90年代初以来,以程乃珊、吴正为代表,又有一批青年作家南下香港。作为“老三届”的一代人,他们深埋着历史的创痛,对海派文化、江南文化等有较深的体验,对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和中国的巨大变化有过亲身的参与,所以他们最大的特点是有文化自信心。如吴正赴港后,从事过多种职业,直到创下自己的产业,在沪港等地进行跨区域的发展。他从不简单地认同香港的商业环境和社会风习,而以大陆积淀深厚的人文传统与香港开放喧嚣的竞争氛围相互对照,既用现代的商战心态来反观内陆文化的沉重缓慢,又以长江子民的苍凉来映衬港岛风气的浅薄浮躁。他们既在商业场上拼杀,又在香港报刊上发表创作,还与自己出生地的上海、北京、江苏、广东等地文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二、创作趋向的自由冲撞 如果说如此多样化的来源,构成了香港作家特有的流动性和素质多元化,那么,这个“自由港”的氛围和社会结构,更给作家开辟了自由表达的空间。 在这里,有政治风浪激起的回声,50年代美国对中国的经济封锁,60年代近在咫尺的印度支那战争,70年代亚洲“四小龙”的腾飞,80年代以后香港回归祖国的冲击波等,无不像台风季节气象台挂起的信号气球,震荡着香港文坛。其中一个突出的例子是50年代围绕“绿背文化”的冲突。所谓“绿背”是美元的别称,因为美钞都以绿色的墨印刷。50年代前期,为了宣传“美式民主”,美国的亚洲基金会在香港一方面资助出版机构,另一方面又广泛延揽内地迁港的文化人,掀起了一股“绿背文化”的浪潮。这批文化人大多是被大陆刚解放的国内形势所迫,带着“逃难”的心境来港岛避祸的,来港后凄凄惶惶,生活无着,精神苦闷,正好在美援的庇护下借助文笔发泄怨恨。如端木青的长篇小说《阿巴哈哈草原》就抒写了一种“天堂失落,魂归何处”的深深悲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