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话 前年,本报与《时代文学》共同发起了“现实主义重构”问题的讨论,今年本报又将对目前现实主义创作的评析纳入了“跨世纪批评”的重要话题之一,这其间经历了创作实践的检验和理论的深入探究,从全国范围看,新的现实主义创作现象已引起了文坛的极大关注。 在众说纷纭中,已明显地出现了两大基本倾向,本报今日在二、七版一齐推出的两篇文章就带有一定的代表性,而且也带有相当的总结性,最为可贵的是,秦晋先生与陶东风先生都在文章中表现出一种“认真研究问题”的勇气与识见,使批评本身充满与时代对话的思想活力,相信读者诸君会从中有所体味。 现在,面对现实主义文学问题,创作与批评已到了沉潜与提升的又一个阶口,这是我们以及许多朋友都隐约感觉到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打算将这一方面的讨论暂告一段,我们愿意以期待的方式面对它的真正大繁荣的来临。 施战军 现实主义作为一种文化精神,它也是观察世界的方法和对待人生的态度。它不是固定的模式,而是发展的过程。对文学现象的评价,缘于对生活现象的评价 杨: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集中出现了一批带有一些共同特点的现实主义作品,这种新写作现象的出现,是不是有其社会和文学发展的必然性? 秦:是的,这是评论必须首先看到的问题。现实主义不仅仅是一种创作方法,应当把它视为一种文化精神。它是作家观察世界的方式和对待人生的态度,它不是一种固定模式,而是一个发展过程。当前出现的新写作现象,就是在社会变化的需要下,作家所作出的一种选择;更是在新的形势之下,现实主义的自身完善和向前推进。也就是说它是整个现实主义发展的一个环节,属于正在发展中的现实主义现象。 杨:批评家对这种新写作现象,看法不尽相同。甚至完全相反。分歧集中在对这种文学现象特点的认识和评价上。 秦:对文学现象的评价,缘于对生活现象的评价。是先有生活后有文学,而不是先有文学后有生活。在人与社会的概念里,严格地讲来,根本就不存在一个独立的社会和一个可以自由地把自己去与这个社会相联结的独立的个人。社会是人的社会,人是社会的人,二者只有在相互的关系之中,才能被加以考虑。在一个经济转型、社会变革的时期和充满困惑与焦虑的心态里,人们对各种社会现象的看法都会有所不同。不同的看法也会反映到文学中来,形成有差异的创作观念和评论方法。如果你认为今天的社会是在进步,而且是以一种急剧的速度向前发展,这个进步不仅是物质方面的,也是精神方面的。而社会上的各种问题都是伴随着进步出现的,而且也只能在进步的发展中获得解决。从这种现实观生发出来的创作观便是“分享艰难”。不同的现实观属于不同的理念规范和价值结构,缘于不同的内省经验。用一位西方不怎么出名的作家讲过的一段知名的话说,就是:“如果认定自己处在一个固定的世界中,我们就会抗拒改变;但若坚信这是一个流变的世界,我们就会与变动携手前进。”有人不是不懂得何为“分享艰难”吗?“分享艰难”就是在艰难之中“与变动携手前进”。 “分享艰难”是作家在文学与现实之间寻找到的一种连结方式。离开历史进程和现实生活,我们无法把握人的本性 杨:就像一部收集这些作家作品的小说集以《分享艰难》来命名的一样,这批作品主要的创作思想特点,是不是也可以用“分享艰难”来概括? 秦:把它作为一种“艺术符号”是可以的。它是作家在文学与现实之间寻找到的一种连结方式。关于这批作品的创作特点,我在另一篇文章《走向发展、开放、多元的现实主义》中是这样概括的:从‘零度感觉’到‘分享艰难’,说明现实主义创作从客观性开始向主观性转化。转化的特点是强调‘体验’。一是以作者自身的感受方式反映生活变化;二是对人物事件的判定趋于宽松,更强调现实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三是从对现象和过程的叙述中往往导致对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的探究。强调体验,是作家在大发展大变革、高速度快节奏的生活面前采取的一种适应性的表现方式。就作家与现实的关系而言,这既是退守又是深入,既然不能准确把握全局的脉胳,便通过局部的不确定性来体验变化的状态。”这种“体验现实主义”对社会改革取一种更现实更平和的姿态和视角,既领受社会进步的成果,也分享进步过程中的艰难,可以说是转型期的社会特征在文学中的比较客观、比较真实同时又比较积极的反映。 杨:文学是人学。文学作品除了要表现现实的需要,描写生活现象以外,它需要作家有一种思想力:辨析原始的生活素材,透过现象抓住生活的本质;它还需要作家以一种精神的力量去穿透生活现象,触及人物的思想和灵魂,反映人的生存状态,展示人性本质的东西——按照有的批评家的话说,是“人性本质”、“人道主义”、“精神的阳光”、“悲剧精神”等等。可以说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许多批评家才认为这些作品只流于展示和表现,没有深化,只停留在讲故事的水平上。 秦:关注人的生活状态与关注人的精神状态,不应该割裂开来。现实主义中的“现实”,不仅是指客观世界的对象和人的关系,而且也指人们的内心生活和精神世界。文学不应把人的现实关怀和终极关怀对立起来。这个道理很简单:离开历史进程和现实生活,我们无法把握人的本性。文人不喜欢讲经济,更厌恶市场,但别忘了,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是以生产力和生产方式为基础的,不是以“意识的意识、思维的思维”为基础,而人们的“内在本性”不得不与或者说无可争议地要与这个基础相适应。 杨:你是不是认为文学不应该离开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来讲“人性本质”和“精神阳光”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