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被聂绀弩称作“大鹏金翅鸟”的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以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笔致令当时的人们对人间才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美国学者葛浩文在《萧红评传》中说:“萧红的力作将因为它们历久常新的内容及文彩,终久会使她跻身于中国文坛巨匠之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积淀,萧红作品的文化价值和艺术魄力,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所认识。70年代末80年代初形成的“萧红热”至今方兴未艾,现在让我们对萧红的研究成果作一番简要的检阅。 一 1935年12月萧红的成名作《生死场》在上海出版,“给上海文坛一个不小的新奇与惊动”,也奠定了萧红作为著名左翼女作家的地位。鲁迅和胡风分别为《生死场》作序跋,可说是萧红研究的发轫之作。鲁迅在《序言》中说:“这自然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这段话成为评价《生死场》的经典语言,为后来的研究者反复引用。胡风在《读后记》中亦对《生死场》发表了真诚的赞美之辞,“这是钢戟向晴空一挥似的笔触,发着颤响,飘着光带,在女性作家里面不能不说是创见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鲁迅和胡风的评论成就了《生死场》,成就了萧红,开了萧红研究的先河。 二 1942年萧红病逝香港,纪念文章纷至沓来,较有影响的有景宋《忆萧红》、《追忆萧红》,柳亚子《记萧红女士》、丁玲《风雨中忆萧红》、绀弩《在西安》、罗荪《忆萧红》、绿川英子《忆萧红》、梅林《忆萧红》、张琳《忆女作家萧红二三事》、靳以《悼萧红和满红》、袁大顿《怀萧红》、骆宾基《萧红小论——纪念萧红逝世四周年》、苏菲《悼萧红》、柳无垢《悼萧红》、文若《失题》、白郎《遥祭》、高原《悼乃莹》、萧军《零落》等,有一些文字收入王观泉主编的《怀念萧红》集。文中主要是萧红生前挚友、师长对其生活片断的回忆及早逝的悼念,萧红的真情至性涌动于文本之上,令人叹惋。同时期也出现一些对萧红作品的研究文章。石杯池在《论萧红》中不无惋惜地指出萧红在思想和性格上的弱点是未能摆脱个人痛苦,走向群众,投身斗争,确实一语中的。但他简单运用某些观点分析问题,从萧红的出身论证萧红在自我改造的斗争中走了“下坡路”,得出了萧红创作的两部长篇《马伯乐》和《呼兰河传》是萧红创作极大退步的结论,从而贬低萧红作品的文学价值,则未免有偏颇之处。此外,茅盾的《呼兰河传·序》首次提出萧红作品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寂寞情调,他深深地理解了萧红和萧红的作品,从而给以恰如其分的评价,“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在于它这‘不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些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从文本对《呼兰河传》作了高度的概括和把握,这段话与鲁迅对《生死场》的评价可称为萧红作品研究的双璧。 1957年萧红归葬广州银河公墓。李阳《萧红骨灰迁葬记》有较为详细的记载,由迁葬事件激起一批萧红生前相知的怀旧情怀,叶灵凤、端木蕻良等此后数次撰文,在香港形成一股“萧红热”。文革十年国内萧红研究一片空白,直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萧红才如泥中珍珠般重新引起研究界的瞩目。 三 新时期萧红研究的重点主要集中在五个方面。一,对萧红生活道路的研究;二,身世的论争;三,萧红作品思想价值的研究;四,萧红作品艺术风格的研究;五,关于萧红后期作品思想倾向的论争。这些研究成果不可避免地带有传统模式的烙印,但某些开拓性的见解仍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经过多年的耕耘,萧红研究已经从幼稚走向成熟,由片面走向全面,由单一视角走向全方位研究。下面将逐一对其进行评述。 (一)对萧红生活道路的研究。赵园《论小说十家》认为,萧红长时间吸引着读者,“似乎主要不是由于她的文字魅力,而是由于她富有魅力的性情和更富魅力的个人经历——尤其是情感经历。”或许正因为如此,在“萧红热”之初不少研究者致力于萧红生平经历的考证,数部传记陆续出版,还有一些研究者遍访萧红亲朋旧友,撰写了大批回忆录,提供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珍贵资料。萧红故乡的研究者们在这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日渐积累的萧红同时代人回忆材料的发掘和发表,实物资料的丰富,萧红的生平研究进入去伪存真、严谨考证阶段,从而对萧红生活态度、价值观念、思想追求的研究达成新的共识。文化视角的引入又使萧红研究上升到更高的哲学层次。侯运华《论萧红的家庭意识及其意义》认为,“萧红从离家出走到无家而终,从描写残缺的家庭起步到描摹理想的家庭作结,终其一生都缠绵着浓郁的家庭意识”,对家庭的两难意识同样影响了萧红的创作,是解读萧红的一把钥匙。丰昀《萧红:一串凄婉的歌谣》再次申明:以萧红的艺术人格看,她更关心的显然是自己的内心,外部世界曾经数度令她神往,并且牵引过她手中那支勤奋的笔,却最终没有成为她心目中的“终极关怀”,萧红性别意识中某种特殊的自觉对她来说,人格与文字是一种同构关系,她释放了自己,也消耗了自己,这是认识萧红的一条捷径。新时期的研究者,也充分注意到了萦绕在萧红身边的寂寞感,只是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够深入,我们期待着新的研究成果出现。周细刚《对一个明亮而高尚的亡灵的追念与反思》对萧红进行了比较公允的评价:萧红一生跨越了我们民族一个较长时期的灾难岁月,她的漂泊遭际和婚姻不幸,从一个方面反映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对我们民族的沉重压迫及我国革命的曲折过程,也昭示了现代知识分子个人反抗道路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