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下文坛涌动着一股现实主义冲击波,然同时在河北省出现了何申、谈歌、关仁山这样被誉为“三驾马车”的现象,颇为一种集束的群体创作态势。 关仁山在一次“关于当前现实主义文学创作问题座谈会”(见《作家报》1996年7月20日)上说:“我和何申、谈歌老见面,但从来没有商量怎么写,却都不约而同的写了这么一批作品,什么原因?我想是因为中国的工农业改革到了关口了,有许多工人开不出工资了,有的农民很苦,我们要写他们的现状,为他们说句话,在描述这种艰难时,还要给他们力量,让他们挺过去。这力量不是我们附加的,也决不是粉饰。”谈歌在给他的文友魏新民的信(《无名文学》1996年第1期)中提到:“不管什么时代,大众需要小说为自己代言,如果小说家们不愿意,那么大众就会把小说和小说家扔掉。”因此他本着“小说首先应该与大众接轨”的写作。何申在《我的小说我的根》(《文论报》1996年7月15日)一文中也表明:“在写农村基层干部的同时,我又写了大量反映农民生活的作品,我知道现今他们的日子比我插队时强了许多,但山区条件限制着生产的发展,还有许多人为的因素,使这里的农民生活仍然困难,不少人还没有脱贫,我衷心地盼望着他们早日脱贫走向富裕,我为他们的艰难而着急,于是我就把他们的生存状态写出来,起码是一声呼吁吧!让人们不要忘记我们这个大家庭还有穷人,尽管这个穷的含义和先前不一样了,但每年人均几百块钱的日子,说到哪里也是艰难的……中国有那么多农民,能为他们办点有益的事,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的安慰。” 我们知道,一切真正的小说,都是作家生命律动的一种艺术传达,也是作家独异人格的一种辐射。从他们三人的创作心声和创作实践,充分表明了他们对当下现实的理解和表现的共同关注与追求。 因为“任何道德的精神的变化,都要从经济中得到解释”;“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该在人们的头脑中……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既然这三位作家共同关注着现实,那么其视线交点,势必投向当下经济体制转轨而引起的“道德的精神的变化”和“一切社会变迁”。 又因为“文学即人学”,而人又是社会、历史、时代的纠结点,所以他们三人面对现实的视点,也就必然投射在“人”特别是国家根基的广大工农群众身上。 然而“树有四枝,石有三面”。做为视角艺术的小说,虽有共同视点,但发现与表现的角度有别,致使其三人又显示出“橙黄不同调,朱紫不相紊”的各自“独特提供”。 一 劳伦斯曾说:“小说里的人物必须是活的,否则一无所值。”要想把人物写得鲜活,就必须赋于人物以鲜明的性格。何申就是从人物性格中,侧面点染了人的生活情趣,而在生活情趣里透射出了当下时代色采和社会风貌。在何申的小说中,总是有一种寓庄于谐的生活情趣在吸引人。例如许多人写夫妻关系展现的是性欲和情感,他则从中发掘性格引发的情趣,并而从中透射出当下现实。 《七品县令和办公室主任》(《长城》1990年第5期《小说月报》1991年第1期)和《穷县》(《中国作家》1994年第3期。《小说月报》1994年第8期)两部小说中,都写了县级干部的夫妻生活片断。前部是技术员出身的女副县长傅佳英和她的教员丈夫老魏,因为女儿的功课有“两门不及格”而引发出‘老魏和傅桂英也躺下,老魏还生气:‘岂有此理,自己不用功,反倒怨大人,现在这孩子呀,想当初我小时候……’。傅桂英翻个身说:‘行啦,往后再说你的光荣历史吧,睡觉吧。’老魏大概受到刺激,仍然想不通,悄悄问:‘我说桂英,怀小玲的时候我可一切正常,你吃什么药没有?’傅桂英知道老魏犟死理的脾气,就说:‘好啦,都怨我还不行吗?你聪明,灵通,有劲儿,都是我影响的还不行吗?反正都这么大了,你就凑合点行不?’这么说,老魏倒也通情达理,谁说不行了,这又不能回炉。”傅桂英又翻过身,‘睡吧!’老魏大概兴奋了,不困,伸手摸了摸桂英的肩头,‘呆会儿再睡……’傅桂英叭地就把老魏的胳膊扔回去,‘别别,还是睡觉,实在没那个雅兴。’老魏不高兴但也不坚持,摸过烟,说:‘那我得抽根烟,哼,人家娶老婆,我娶冒号,唉!……’。后部写到即将退休的资深副县长郑德海,在家等着他老伴徐淑敏回来做饭。“徐淑敏这两天不打门球改练香功了,说已练出香味了,还让郑德海闻,郑德海年轻就有鼻炎,闻也闻不出来,怕扫人家兴,也就说闻出来了,徐淑敏挺高兴,每天坚持去练。”这两对夫妻的对话,不仅富有情趣,而且在“说什么和怎么说”中展现各自的性格特征。同时一个年青的女技术员能当上副县长,一个退休的老太婆经常去打门球和练香功,这都含纳着当下现实的政策与社会风气的因素。 《年前年后》(《人民文学》1995年第6期。《中篇小说选刊》1995年第5期)中的乡长李德林,快过年时回到县城家里,他见到他新续弦的老婆于小梅:“也忙呢,穿件薄毛衣两大奶子嘟嘟颤,袖子挽挺高使洗衣机洗衣服呢。于小梅说德林咱俩把话说开就得了,我都这岁数了也不想再干啥,就跟你一心过了,你别总疑心我,别看我跟他们喝酒打麻将啥,到真格的时候我保证把住,身上这些东西所有权就归你一个人还不行吗!李德林说那是应该的事,要不然我这乡长还不如一头叫驴了,好叫驴还占八槽不让别的叫驴占便宜呢。于小梅笑得格格的说:‘好好,我嫁给你也算进叫驴圈了……’。这一双二婚夫妻对话中,不仅富有诙谐情趣,而且还流露出男子汉与泼辣女的性格,同时于小梅在用具和交际上,也透射着小县城当下“现代化”的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