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贻白在《中国戏剧史长编》附录《中国戏剧本事取材之沿袭》一文指出:“中国戏剧的取材,多数跳不出历史故事的范围,……甚至同一故事,作而又作,不惜重翻旧案,蹈袭前人。”这种题材因袭的现象在唐代小说的嬗变历史过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本文集中论述唐传奇在元杂剧中的嬗变情况。 一 根据黄文旸撰、董康辑补的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曲海总目提要》,庄一拂撰的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傅惜华撰的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元代杂剧全目》,孙楷第撰的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戏曲小说目录解题》等书的统计,唐传奇改编的元杂剧不下40篇,其中散佚不存的23篇,今存17篇[①]: 《隋唐嘉话》卷上尉迟恭三夺槊事——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 《离魂记》——赵公辅《栖凤堂倩女离魂》(佚)、郑光祖《迷青琐倩女离魂》; 《柳毅传》——尚仲贤《洞庭湖柳毅传书》、李好古《沙门岛张生煮海》; 《柳氏传》——乔吉《李太白匹配金钱记》、钟嗣成《寄情韩翃章台柳》(佚); 《李娃传》——高文秀《郑元和风雪打瓦罐》(佚)、石君宝《李亚仙花酒曲江池》; 《莺莺传》——王实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长恨歌传》——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白朴《唐明皇游月宫》(佚)、关汉卿《唐明皇启
哭香囊》(佚)、庾天锡《杨太真霓裳怨》(佚)、庾天锡《杨太真浴罢华清宫》(佚)、岳伯川《罗公远梦断杨贵妃》(佚); 吕道生增订《定命录·卖
媪》——庾天锡《中郎将常何荐马周》(佚); 《博异志·李黄》——邾经《西湖三塔记》(佚); 《纂异记·陈季卿》——范康《陈季卿悟道竹叶舟》; 《阴德传·刘弘敬》——佚名《施仁义刘弘嫁婢》; 《扬州梦记》——乔吉《杜牧之诗酒扬州梦》; 《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九韩愈从侄事——纪君祥《韩湘子三度韩退之》(佚)、赵明道《韩湘子三赴牡丹亭》(佚); 《宣室志·陆颙》——李好古《沙门岛张生煮海》; 《传奇·裴航》——庾天锡《裴航遇云英》(佚); 《传奇·封陟》——庾天锡《封陟先生骂上元》(佚); 《传奇·张云容》——庾天锡《薛昭误入兰昌宫》(佚); 《传奇·昆仑奴》——杨讷《磨勒盗红绡》(佚); 《传奇·孙恪》——郑廷玉《孙恪遇猿》(佚); 《原化记·崔尉子》——张国宾《相国寺公孙合汗衫》; 《法书要录·购兰亭序》——白朴《萧翼智赚兰亭记》(佚); 《云溪友议·卢渥》——白朴《韩翠苹御水流红叶》(佚)、李文蔚《金水流红怨》; 《云溪友议·韦皋》——乔吉《玉箫女两世姻缘》; 《本事诗·李白》——王伯成《李太白贬夜郎》; 《本事诗·崔护》——尚仲贤《崔护谒浆》(佚)、白朴《十六曲崔护谒浆》(佚); 《续神仙传·蓝采和》——佚名《汉钟离度脱蓝采和》; 《玉溪编事·侯继图》——李唐宾《李云英风送梧桐叶》; 《中朝故事》宣宗私行访贤事——高文秀《好酒赵元遇上皇》; 《唐摭言·裴度》——关汉卿《晋国公裴度还带》(佚)。 二 从唐传奇到元杂剧的嬗变,可以从科举观、婚恋观、市民观三个方面来论述。 (一)科举观。 唐代小说所描写的文士,像荥阳生、崔某这样科举及第、博得一官半职的是少数,大多数是落魄不遇的书生,他们虽然在爱情方面比较美满,但功名不遂,仕途坎坷,有着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思想,却无用武之地。因此,《枕中记》的卢生说:“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然后可以言适乎!”《柳毅传》亦交待:“唐仪凤中,有儒生柳毅者,应举下第”;[②]又“广德中,有孙恪秀才者,因下第,游于洛中。”[③]不过,唐代小说中的男性主人公所追求的功名、仕途,在元代杂剧中变成了现实。《金钱记》第四折李白云:“圣天子选用贤良,文章士尽赴科场,韩飞卿状元及第,我与他成秦晋花烛洞房。”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元杂剧中的男性主人公应有尽有。 另外,唐、宋、明、清不同朝代揭露科举积弊的文学作品屡见不鲜,如唐代《集异记·王维》、《逸史·李君》、五代王定保《唐摭言》、明代《警世通言》卷九《李谪仙醉草吓蛮书》、王衡《郁轮袍》杂剧、汤显祖《邯郸记》传奇、清代《聊斋志异》中的《饿鬼》、《司文郎》、《贾奉雉》、《考弊司》和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品。它们或者揭露科举考试造成“死读书,读书死”的社会现象,或抨击科场作弊、请托、贿赂等不良习气。在元杂剧中却很少揭露之作,更多的是以读书做官、科举入仕为人生最高境界和最终目的,如柳毅刚出场便说:“母亲,您孩儿学成满腹文章,如今春榜动,选场开,您孩儿欲要进取功名去,但得一官半职,荣耀门闾。”[④]在《倩女离魂》杂剧中,科举与婚姻的地位亦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