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0-0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610(2018)05-0058-14 一、问题提出 为什么有些学生在毕业之际胸有成竹，有些却在选择面前无所适从？特别在肩负着精英培养责任的重点大学，大学生生涯发展方向的清楚确定，在个人和社会两个层面都影响深远。一方面，生涯定向是否清晰、能否据此有效地做好职业准备，直接影响着学生个人的就业结果，进而影响其将来在社会中的各种经济性和非经济性结果[1]。其对个体生活机会的影响之深远，堪称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临门一脚。另一方面，精英高等教育的使命绝非仅仅帮助个人实现向上流动——这些经过层层筛选的优秀学子能否在大学里树立和追求有志趣、有价值的生涯目标，考验着一个社会的英才培养效能和发展潜力[2]。然而，国内学校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普遍不够重视生涯教育[3]，学生生涯定向不明[4]。 数十年来，在国外学界已有多个学科领域围绕本文开篇的问题积累了丰硕的成果，但大学生的生涯定向尚未作为一个关键议题获得深入的实证探究。职业心理学关于生涯未决(career indecision)的研究，对生涯决策困难的微观心理机制及干预措施的探究做出了关键的贡献，但相对不关心阶层、种族、性别等社会结构性因素对大学生生涯定向的影响[5]。在探究学生投入和发展的高等教育学领域中，学生的生涯决策似乎又略显边缘化，并未有许多研究将生涯定向作为结果变量去探究学生大学期间的学术性和社会性投入的影响。 本研究是一次将职业心理学、社会行动与大学生投入理论的洞见相融并置的初步尝试。在已有研究基础上，本研究同时考察大学生的生涯方向确定性和决策理性。这一相融并置的尝试反映在本研究的结果变量：学生生涯定向上的清晰度(clarity of career direction)。学生的生涯定向清晰度依其程度不同被命名为高、中、低三类。基于部属X大学2014级城乡学生大学三年的跟踪调查数据，本文试图在国内大学的语境下探索以下问题：第一，重点大学学生生涯定向的基本特征是怎样的？第二，生涯定向高清晰度和低清晰度的学生，在高影响力教育活动的投入上是否存在横向差异？第三，从纵向时间顺序来看，是否存在一个分水岭性的关键时期，奠定学生生涯定向的清晰发展？第四，学生的生涯定向清晰度主要反映其大学期间的学术性和社会性投入，还是主要归因于家庭背景这类结构性因素？ 二、文献综述 及时而理性地树立个人生涯方向并非易事。理想情况下，学生不仅需要简单地决定“入哪行”，还需要结合自身特点思考“哪行最适合实现我自身的兴趣或目标”[6]。然而，在当前经济新常态、就业竞争加剧的形势下，学生即使已决定“入哪行”，其决策可能是迫于就业压力的仓促决定，或是抓住现成机会的简便之选，也可能是欠缺独立判断的盲目跟随。因而，研究者需要在“已决—未决”的基础上进一步评估学生决策的理性程度。基于职业心理学的生涯决策研究与社会学中关于行动合理性的理论，本研究试图建立一个新的评估框架，同时考察学生是否已经做出决策以及决策背后的理由是否合理成熟。 (一)生涯定向清晰度：一个新的评估框架 本研究试图从社会行动理性程度的视角对职业心理学家的生涯决策二元分类进行扩展。职业心理学家主要关注大学生生涯决策的稳健程度，从此意义上将大学生粗略地分为“已决—未决”两种状态[7]。不过该领域的研究者后来也意识到，生涯决策的状态并非是个简单的二元类型，而是一个复杂、多维的连续结构[8]，因此为生涯决策状态的分类融入了人格特征、自我效能、动机等多个维度的测量[9]。社会行动理论的代表人物韦伯(Max Weber)在社会行动的研究中指出，社会行动的背后存在着人赋予的主观意义或“意向”；当一个行动(a)背后有一个清楚意识到的目标或价值，(b)并且使用所知的手段尽力取得该目标或价值的实现，这个行动就被认为是理性的[10]。相关实证研究也发现，理性的决策与更高的信息获取程度、更佳的生涯决策状态相关联[11]。 据此，本研究将行动决策的理性(rationality)融入生涯决策的评估中，构建一个以方向确定性(certainty)和决策理性(rationality)构成的二维度框架，以此来评估大学生生涯定向的清晰程度。对于大学生而言，理性特征较强的生涯定向是指生涯方向选择背后存在符合教育者视角的价值判断、或有符合生涯方向的策略手段。如图1，如果生涯方向已确定，且决策的行动理性特征较强，我们将其归类为“高清晰度”；如果生涯方向未确定，且与决策有关的行动理性较弱(迷失方向或盲从)，我们将其称为“低清晰度”；如果生涯方向已确定，但决策的理性特征较弱，我们称其为“中清晰度”。第四象限中生涯未决—行动理性较强的类型具有逻辑上的矛盾性，因为当生涯方向尚未决定时，其决策行动背后的理由不可能具有强理性，故将此类型略去。后文“跟踪调研数据和重要变量”部分将基于大学生就业和升学决定以及背后的原因、策略手段对这三类结果变量进行操作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