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10-05;G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874-1824(2018)03-0132-08 一、引言 如果說變革的意義在於改變生活,那麼數字化就是這樣一場變革,它急劇地改變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風頭正勁。數字化也改變了人文學科,①這場變革以“數字人文”為標籤,但“數字人文”這一概念正如同許多學科名稱一樣尚不精確。1960年代,電腦被運用於人文學科研究中,人們將其暫稱作“人文計算”。直到世紀之交,隨著互聯網的廣泛傳播與應用,人們才把這種依靠電腦進行研究的人文學科稱作“數字人文”。這一領域出版物的名稱也隨之相應發生變化:早在1980年代,該領域出版物尚稱為《人文計算年鑒》(The Humanities Computing Yearbook),到了2000年已更名為《數字人文手冊》(A Companion to Digital Humanities)。隨著名字的變更,這一領域涵蓋的學科也更加廣泛,它不僅涵蓋純粹的文字學科,也包括歷史學、考古學、音樂學和藝術學等學科。在歐洲,這一領域相關學術協會的名字也發生了變化,由“文學和語言學計算協會”(Association for Literary and Linguistic Computing)更名為“歐洲數字人文協會”(The European Association for Digital Humanities)。這一領域内的雜誌也與協會同步,紛紛更名。數字人文專家威廉·麥卡蒂(Willard McCarty)②與馬修·柯申博姆(Matthew Kirschenbaum)④認為,“數字人文”已經超越了人文學科原本的研究範疇,並且在人文學科中變得越來越顯性。④ 名字的變更並不僅僅意味著人文學科的下一個“轉向”,人們更關注的問題還是人文學科的價值等級(Wertehierarchie),即人文學科一直探討的什麼在人文研究中更重要的問题。長期以來,人文學科普遍認為,研究對象比研究方法更為重要。因此,“計算”一直以來都不屬於人文學科的研究方法,並且研究方法的創新在人文學科一直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在自然科學和生命科學領域,人們對電腦的使用頗為普遍,對一些以電腦為依託的學科如計算物理學、生物信息學、地理信息學等早已司空見慣。1986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將獎項授予格爾德·賓寧(Gerd Binnig)和海因里希。羅勒(Heinrich Rohrer),以表彰他們對掃描隧道顯微鏡(scanning tunneling microscope)⑤做出的發展。這也體現了這些學科對研究方法創新的高度重視。 然而,在人文學科,這一情況卻截然相反。人文學科歷史、闡釋性的研究路徑源自古希臘的文本批評與14至16世紀的人文主義。它可以追溯到以克里斯蒂安。戈特洛布·埃内(Christian Gottob Heyne,1729~1812)和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沃爾夫(Friedrich Augustus Wolf,1759~1824)為代表的古語言學及19世紀以語言學家威廉·狄爾泰(Wilhelm Dilthey,1833~1911)為代表的語言學。一直以來,這一傳統統治著人文學科。雖然有時人文學者也有對現代化和創新的願望,但這種願望的實現也僅停留在對人文學科表層轉向的滿足。他們認為,文化評判是溫暖的、充滿人文關懷的,與冷酷的科技文明截然不同。 基於計算的人文學科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作為一種矛盾體出現的。“計算”這種方法並不能立即被人文學科作為研究方法採納,因為這一研究路徑超越了定性闡釋的研究範疇,因此數字人文是一個便利的標籤。這一概念的不確定性與廣闊性解決了這一學科在研究方法和學科認識上的適應困難。這就是“數字人文”:它是人文學科研究方法的補充,這一方法基於對電腦和互聯網的運用,是一種更廣闊意義上的“計算”。⑥對提出的問題採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並研究一些目前尚未解決的問題,這構成了“數字人文”。“數字人文”並非屬於計算機學科的轉向,它更多的屬於人文學科。數字人文的論壇“人文主義”、“德語區的數字人文”以及這一學科的專家達恩·科昂(Dan Cohen)⑦和馬丁·米勒(Martin Mueller)⑧都認為,“數字人文”是人文學科一種謙虛的說法,與語文學一直以來謙遜的傳統有關。⑨ 二、數字人文與語文學的淵源 語文學開始於闡釋前,也就是收集數據(數據可能是文本或者是待研究物),然後將數據區分、分類、對比、關聯、整理。這種基本的研究方法構成了人文學科的基礎。⑩這種方法的運用體現在特奧多爾·蒙森(Theoder Mommsen,1817~1903)對全部羅馬帝國銘文的搜集上,他按照省份對這些銘文進行了分類整理。1853年,在蒙森開始這一里程碑式的項目時,他並沒有提出具體的研究問題,只是想讓這一數據可以供後來的研究者使用。如今,拉丁銘文集數據庫已經涵蓋超過18萬則銘文。這一數據庫的建立標誌著科學史向新時期的轉變:這是一種新形式的處理數據的方式。歷史學家洛蘭·達斯頓(Lorraine Daston)(11)展示了如何在現代化的技術支持下對異國珍品進行可調控精度的觀察,這些藝術品原本只會出現在藝術典藏室或拍賣場上。正是這些創舉而非闡釋學,讓科學也讓語文學變得現代化。數字人文將繼續使用這些路徑,並對其做出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