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402(2018)01-0110-08 符号学家罗兰·巴尔特的神话理论,实际上揭示了意识形态的炼金术。也就是说,意识形态巧妙地借助大众媒介华丽转身,在去政治化和自然化中成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人们沉浸在符号构筑的消费神话中而不自知。当今时代,“消费”是大众生活的核心,各种各样的神话填满了日常生活,例如广告、品牌、发布会、秀场、购物节、商业中心等,再比如618、双十一、双十二等的日子,在大众媒介的操纵下,变为全民购物的狂欢节。相较于巴尔特时代的神话,大众不仅是神话的接受者,同时也是神话的创造者。媒介即符号,①今天大众看似在消费神话,实际是消费丰沛的符号本身,在这时,重审巴尔特神话理论意义重大:一方面巴尔特的神话理论至今存在不少误读,很有必要再次辩正;另一方面,深入理解巴尔特的神话理论,有助于理解大众媒介以及我们身处的现实。 一、符号与神话 巴尔特的神话理论是他首次尝试建构符号学理论体系。 作为法国文学符号学的开创者,巴尔特的符号学思想始于对法国大众日常生活的观察和反思。20世纪50年代的法国,伴随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发展迎来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生产力发展,购买力上升,带动了新闻传媒的兴盛和休闲娱乐业的发达。大众文化的蓬勃发展,令巴尔特意识到“符号科学的建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迫”。②当时的法国正通过越南战争、阿尔及利亚战争、第二次中东战争等一系列侵略战争来维持其帝国地位,努力守住它在东南亚和北非的殖民地。膨胀的帝国性也深切地影响着国内的日常生活,巴尔特对此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敏感和警惕。在此背景下他提出了神话理论。 1957年出版的《神话学》(Mythologies)是巴尔特受众最广、影响最大的作品。该书分为两部分,前篇原是1954到1956年间巴尔特写给《新文学》杂志“本月神话”专栏的41篇短文,对当时流行的种种社会文化进行剖析,涉及电影、广告、照片、音乐、舞蹈、书籍、食物等诸多领域;后篇“今日神话”(Le mythe,aujourd'hui)是一篇长文,写于1956年,系统论述了法国大众神话的建构与解构。 后续出版的《文艺批评文集》(Essais critiques,1964)中提出了不少符号学构想;而《符号学原理》(
de sémiologie,1964)一书系统建立了巴尔特的符号学体系,推动了符号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建立。这些符号学思想几乎是和神话理论同时生成的,在一定程度上为神话理论提供了符号体系支撑。 从理论源流看,巴尔特的符号学思想直接继承发展了索绪尔和叶尔姆斯列夫的语言符号理论,从语言学出发的,参照语言符号系统来解析符号;同时又突破语言学的框架,勾连起日常生活中的非语言现象。正如《符号学原理》序言中所说“符号学知识实际上只可能是对语言学知识的一种模仿……这种知识至少在构想中,已经被应用于非语言的对象了”。③ 在索绪尔的符号“能指—所指”二元结构和叶尔姆斯列夫ERC符号体系的基础上,巴尔特提出“能指—所指—符号”的三维模式,他说“我所领会的,完全不是单独地先是一项,尔后另一项,而是将它们联结起来的相互关系,因而有能指、所指和符号。”④在巴尔特看来,符号的能指与所指是两个“纯关系项”。能指是一种中介物,具有质料性(包括声音、物品、形象等),也就是可以被感知的部分。所指就是那些只能通过能指来言说的东西。而两者的联结关系就是符号。“能指—所指—符号”的三维模式是巴尔特符号学思想的基础结构。 叶尔姆斯列夫进一步突破直指符号系统(denotative semiotic),提出了涵指符号系统(connotative semiotics)和元符号系统(metasemiotics)。一个涵指符号系统“它的表达平面由一个外延符号系统的内容平面和表达平面提供”;而一个元符号系统就是“内容平面是一个符号系统的符号系统”。⑤巴尔特继承了叶尔姆斯列夫的二级符号系统思想,意识到符号系统本身也可以变成另一符号系统中的单一成分(能指/所指),由此生成的第二系统相当于是第一系统的引申,两者密切相联但又彼此脱离。这样的二级符号系统可通过两种方式生成,一是由一级符号系统构成二级符号系统的能指,称为涵指(connotation)系统(另有译为“含蓄意指”、“内涵”等);二是一级符号系统构成所指,称为元语言(métalangage)系统。两个系统呈现镜像对称结构。巴尔特的神话理论就建立在二级符号系统的基础之上。 二、神话:二级符号系统 《神话学》1970版的序言中写道“本书有一套双重理论架构:一方面是以所谓大众文化的语言工具作为意识形态的批评;另一方面,则是从语意学上来分析这套语言的结构。”⑥巴尔特给出了一个经典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