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8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214(2018)01-0121-05 语言民俗学是民俗学的分支学科。到目前为止,着眼于语言与民俗关系的著述已有不少,但由于在学科的理论体系和研究方法等基本问题上还存在很大分歧,可以说这门学科还处于初创和探索阶段。 一、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 简言之,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就是语言民俗。语言民俗是在生活文化情境中形成的口头习用语言以及与之紧密相连的表达习惯、行为方式等,又称“民间语言”“民俗语言”。“语言民俗”这一术语有时被用作广义,包括民间文学与民间语言两种内容。①狭义的“语言民俗”不包括成篇的文学作品,仅指民间语汇这种不成篇的简短语言片断及其相连习俗,及其它民间语言现象。学界在谈论语言民俗学问题时,都在使用其狭义概念。 虽然有了以上界定,若要明了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明确“语言民俗”包括哪些具体内容。语言民俗的具体内容或包含范围主要可从三个角度来说。第一,从语言学领域惯常提到的语言构成来说,语言民俗可包括语音、语法、词汇、修辞等几大层面的民间文化现象,语言民俗学可以从这些方面展开研究。第二,语言民俗的具体内容也可以从这个研究领域存在的学术问题或社会问题来考虑。例如王志清著的《语言民俗与农区蒙古族村落的文化变迁》②一书分章讨论了“地名与人名透视的村落变迁史”“日常交往中的口头语言艺术与叙事”“日常经验中的教育观与语言态度”“村落中的族际婚姻与语言观念”“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习惯与民众心态”。应该说,这些内容都属于语言民俗问题。从学术问题角度来考虑,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很难概括出一定数量的品类,它是一个开放性的对象体系。第三,仅从词汇层面来概括“语言民俗”的包含对象,语言民俗主要指那些有着鲜明浓厚的民俗文化特色的俗话套语。从这个角度来界定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显得明确而范围狭窄,但却是民俗学者最常用、最熟悉的界定方式。这在中外民俗学史上是有传统的。浏览中外民俗学史上的相关著述,可以看到民俗学者经常从词汇角度谈到一些语言种类,说明从这个角度来概括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对象确实符合民俗学的学科属性或学术旨趣。③正如王文宝所说:“语言学研究所有的语言现象,而民俗学则研究其民俗性较强之方言、谚语、歇后语等。”④笔者认为,这第三种说法可以作为关于语言民俗学研究对象的常用表述方式,但如果认为只有这些对象,会大大限制语言民俗学的表述话语、研究思路和发展空间。 从词汇角度来概括语言民俗的种类,可以说语言民俗学的常见研究对象有以下两大类:(1)日常生活中的俗语:亲属称谓、拟亲属称谓、人名、谚语、歇后语、俗成语、俗短语、方言词、流行语、招呼语、脏话、骂詈语等;(2)特殊场合或仪式中的套语:咒语、吉祥语、禁忌语、委婉语、神谕、祷词、誓言、隐语(含暗语、黑话)等。口头形式以外的表意方式,如体态语、隐喻性实物、在部分地区或特定群体被当作表意符号的特色文字或图画等,也可看作口头语言的替代形式,纳入语言民俗学的研究范围。⑤当然,以上这些并不是语言民俗的全部,仅仅是从一个常见角度所做的归纳。 二、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内容与研究视野 这里说的“研究内容”指相关著述讨论语言民俗的什么问题、哪些方面。“研究视野”指怎样看待和研究语言民俗,包括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学科背景、学术兴趣等。语言民俗学的研究内容与研究视野是密切相关的。由于研究视野的差异,相关著述对相近的研究对象呈现出不同面貌的研究内容,这些著述算不算、在多大程度上算是语言民俗学的研究成果是需要斟酌的问题。 由于语言是语言学、哲学、人类学、民俗学、社会学等多种学科的主要或重要研究对象,关于语言的多学科交叉研究就很成规模。其中,从语言与文化、语言与社会生活的关系角度所做的研究呈现出丰富而复杂的局面。以笔者有限的见闻而论,国内学界这方面的研究可以举出一下成果种类:以罗常培为代表的文化语言学研究,以陈原、陈建民、陈松岑为代表的社会语言学研究,以郑也夫为代表的语言社会学研究,以曲彦斌为代表的民俗语言学研究,等等。文化语言学的研究是着眼于语言与文化关系的研究,其主要内容包括记载中国文化有哪些词语,词语记载了哪些中国文化,这里所说的词语不一定是口头语汇或俗语,也包括书面语汇,也偶有讨论语音语法现象;所谈的中国文化有宫廷文化、官方文化、精英文化,也有民俗文化。比如罗常培的《语言与文化》⑥主要章名为:“从语词的语源和变迁看过去文化的遗迹”“从造词心理看民族的文化程度”“从借字看文化的接触”“从地名看民族迁徙的踪迹”“从姓氏和别号看民族来源和宗教信仰”“从亲属称谓看婚姻制度”。该书被语言学者广泛认同为语言学著作,但是看章名就知道有很多内容讨论了语言与民俗文化的关系。“三陈”的社会语言学研究各有特色,他们讨论语言与社会生活关系的内容与语言民俗学关注的内容有很多近似或相同之处,其中陈原的《社会语言学》⑦讨论的“塔布与委婉语词”就是语言崇拜与语言禁忌现象,直接就是语言民俗学讨论的话题。郑也夫所做的语言社会学研究更注重从语词看社会现象,但跟西方狭义的语言社会学也有不同,其著作《礼语·咒词·官腔·黑话》⑧讨论的这些语汇大部分是民俗语汇,虽然书的内容与民俗学讨论差异较大。如果说以上这些成果就是语言民俗学的,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赞同,特别是已被别的学科认同为本学科成果的比如文化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的成果,这些相关学科的人会说语言民俗学“掠人之美”;同时民俗学者也不会认同。但是如果说这些成果完全不是语言民俗学的成果也有问题,因为这些成果都多多少少讨论了民俗语言或语言与民俗的关系;如果进行语言民俗学研究,就必须研读或参考这些成果。所以可以采取比较灵活的说法,比如说这些成果“程度不同地讨论了民间语言”“其中有很多内容可归于民间语言研究的探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