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4203(2017)10-0039-09 虽然高等教育的历史悠远,但对高等教育的制度化研究却是从20世纪下半叶才开始的。高等教育研究之所以成为一种现代化的需要,是因为高等教育活动本身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层出不穷的问题使得人们渴望从理论层面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故而,高等教育研究所关注的问题也极为庞杂,“今天的高等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其内容包括研究高等教育并提供其发展所需的服务,具体涵盖了从预科教育到硕士学位给出教育理论方面的专家意见,或者是对其他两年制学位、博士学位的教育给出指导意见,还可能包括提供相关的教学法,组建服务社会的研究机构以及向如何评定奖学金提供相关指导。”[1]实际上,高等教育活动是一种自发性的智识生活,本不需要特别精细的设计,但在大工业化时代,现代性的视角使人们认为似乎没有理性设计解决不了的事情。于是,运用一切可能的学科与知识资源进行高等教育的理性设计就成为研究的主要思路。正如托尼·比彻所言:“在更为宽泛的意义上,高等教育研究可以说是由这样的主题来构成的:其研究领域是以社会科学(和其他科学)为手段去理解高等教育的过程。”[2]为此,人们不仅想理性设计高等教育的运行规律,而且还在努力设计高等教育研究的范式,使之尽可能显得“科学化”一些,以增强知识产出的说服力。不论是人们对高等教育研究进行学科化构建,还是力图培养出大量更为专业的掌握高等教育发展规律的实践者,都无法掩盖这样一个尴尬的事实:人们越想理性设计出高等教育的运行方式,遭遇到的矛盾与困惑就越多。在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合法性甚至引发了诸多质疑,建制时间并不长的学科或研究机构也遭遇被裁撤的境况。照理说,不论是作为领域的高等教育研究还是高等教育学,同其他学科在大学中存在的状态一样,都应该是一种常识,而不应被过多质疑,因为一门学科的合法性从来都不是因其存在时间长短而定的。但是那些受到尊重的经典学科,却无一不是拥有深厚的理性传统和广阔知识想象力。相反,高等教育学不仅缺乏传统,更缺乏从常识中提炼传统的能力,使得多数研究仍停留在解释常识的同义反复中。高等教育研究者一直努力想要使大学适应时代,却忘了让其朝向未来,使智识生活走向想象的空间通道越来越狭窄。实际上,化解高等教育学合法性的途径就是使更多的人尊重智识生活与大学运行的常识,从常识中淬炼自身的学科传统,并创造出更加智慧和富有想象力的空间。 一、高等教育学的常识 常识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所获得的经验组合,亦是一个社会发展过程中普通知识的总结。常识代表着群体的共有精神状态,既是一种直觉,也意味着一定的秩序。同样,由常识所构成的秩序实际上成为特定社会群体所默认的文化,故而才有学者认为:“常识性知识是一种规范知识,它所体现的文化秩序具有神圣的性质,社会成员,无论是普通成员还是统治者都必须适应和服从这种秩序。个人无法抗拒现行的规范,但一定的群体能够以集体行为的方式,对现有的文化秩序提出疑义。”[3]尽管常识在某种程度上规定了人们的行为方式,有助于将社会稳定在一个相对理性的范围内,但一旦这些常识过时,它们就会阻碍文化系统的更新,降低正常知识生产的效率。不管怎么说,常识对于群体的稳定作用是有目共睹的。由于它代表着经验的累积,所以能够克服一般情感活动带来的偏激,使人的思想归于理性。甚至可以说,科学发展的土壤来自于常识,这使得科学活动更愿意遵从理性的共识,正如巴伯所认为的:“任何人类社会最少也有一种理性经验知识或者相对不发达的科学的集合。这种知识——我们也许可以把它认为是‘初期科学’,而更成熟的科学也许可以从中成长——构成了通常所认为的常识的一大部分,并且对行动提供相当有效的指导。”[4]更进一步说,常识知识是审定新知识是否合理的依据。 由于常识带有群体性的特征,作为整体的学科与大学来说,就有一些共用的常识,这些常识通常与大学和学术探究的使命不可分割。例如查尔斯·维斯特就这样说过,麻省理工学院在成为卓越大学之前,首先应该使其尊重知识探究的一般规则,人们心中大学常识的形成,通常都与大学的基本职责密不可分。“大学的存在,是为了向后代传授知识,并生产新知识、新思维、新见解。此外,我们还有一个很高的职责——激励我们和我们的学生献身于智力诚实,理解客观分析的方法论,尊重那些合理的探讨,从而确立科学和学术真理。”[5]在大学内,这种公共常识将不同的学科凝聚在一起去伪存真,以追求真理为目的。例如,这种共通的常识让神学或宗教学这样的知识探究活动也能够保持研究的理性,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宗教立场与价值判断的极端化。换句话说,正因为普遍科学性常识的存在使得宗教进化展示出更多理性的一面。这种公共常识让不同的学科在大学内建立了有效的依存和融洽关系,也可以依据这种共通常识来获取相互之间的信任与合作。正如赵汀阳所指出的:“根据共在存在论,如果不同的存在者之间能够形成必要而非偶然的互相依存关系,就能够形成良性的共在循环。”[6]世界上虽有数量众多的大学和数目庞大的学科,但这一切都因分享共通的常识而让大学与科学的神圣完成了代际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