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2.6-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7)10-0005-10 本文英文题为Communicative and cultural memory as a micromeso-macro relation,原载: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edia & Cultural Politics,2016,12(1):27-41. 扬·阿斯曼(Jan Assmann)[1]和阿莱达·阿斯曼(Aleida Assmann)[2]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基础理论框架,促进了对集体记忆和纪念文化的研究[3-6]。与其他许多学者一样,他们提到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7-8]关于社会记忆的理念。然而,二人进一步坚持认为,哈布瓦赫应当扩展思维,使社会记忆的概念模型区别于交往的记忆(communicated memory)和制度化的记忆(institutionalized memory)这两种记忆类型。交往的记忆被定义为个体过往的经验,这种经验可以与其直接相关的群体成员分享;制度化的记忆则被认为是一个社会框架,它包括社会的创立时刻的对象化(objectivations)。根据扬·阿斯曼的观点[1]56,交往记忆在人们的互动中发展,成为人们知识的一部分,而且人们所属群体中的成员会终生不断地讲述这种记忆。相比之下,文化记忆是指以固定的方式纪念的历史事件的典范,它由历史解说者或其他专门机构加以定义和保存。 人们并未将这两种记忆模式看作是一个“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在其中作为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类别而呈现”的模型。相反,在现代社会中,扬·阿斯曼假设了一个具有流动转换功能的模型[1]55。这两种记忆模式不会相互排斥,因为,日常的经验交流和分享以及不同寻常的纪念仪式都会增强群体成员间的纽带联系,有助于群体成员间的团结,从而增强群体的凝聚力。 毫无疑问,扬·阿斯曼和阿莱达·阿斯曼对个人层面与集体层面的区分以及对两种记忆的澄清是社会学说的一大进步。然而,他们的概念需作进一步的阐述,因为二人主要对记忆的宏观层面感兴趣,而没有对微观和宏观之间的差距进行理论上的解释。毫无疑问,个人会通过语言而受到文化记忆的影响。考虑到自上而下的模式,扬·阿斯曼指出:语言交际符号的使用是人群划分的重要媒介,因为它让我们能够就社会共存的基础达成协议。[1]139社会化机构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参照系统,其中包括多个框架,使我们能够引用集体共享的意义范畴来说明个人的经验。[9] 但是自下而上的关系怎么解释?个人如何创造和影响社会的文化记忆?社会成员如何容忍对其共同过去的相互矛盾的解释呢?当然,当我们考虑到关于有争议的过去的公开讨论,而且该讨论是记忆政治的一部分时,我们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反复协商的过程。[10-12]然而,相比于普通公民谈论历史事件的不同含义以及产生集体记忆的模式,我们不知道公开讨论中的协商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也遵循了同样的模式。有人曾经通过展示音乐艺术家如何受到几位代理商的影响而描述了类似的过程,这些代理商就一首歌曲的特定声调与这些音乐艺术家进行了协商,从而满足了观众的期望。[13]与音乐研究相比,集体记忆研究中可用的理论概念没有明确提及中观层次。这个层次是指群体间的互动,通过这种互动,个人可以分享记忆并就这些心理表征的意义达成协议。这种相互作用必须被视为一个进程,它是个人与社会之间必不可少的中介。例如,人们可能会想到家庭记忆、基层运动的记忆,或第二代互联网(Web 2.0)中由社交媒体创造的记忆。后者可以与社会话语联系在一起,因为今天,议程设置(agenda-setting)媒体经常会被互联网上发生的讨论所刺激推动。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这些沟通将影响文化记忆。 在本文中,我们提出了扬·阿斯曼和阿莱达·阿斯曼关于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之间关系的假设的要点,并将这一理论框架转变为由中观层面扩大的微观—宏观模型。最后,我们用维基百科(Wikipedia)的例子来描述影响文化记忆的社会商谈过程。 一、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 哈布瓦赫指出,每一种形式的纪念回忆都受到了社会的影响,因为社会为我们提供了构成我们的看法和理解力的类别、规范及评价。[8]121哈布瓦赫举出一个单独出行的旅行者穿过伦敦的例子。即使这个人不询问其他任何人,不与其他人分享这种经验,该旅行者也将始终使用从他人(家长、同伴、学校教师、书籍作者、设计城市地图的制图人员等)那里获得的知识。因为这种知识很有必要,能帮助其理解在漫步经过这座城市时所看到的一切。在这种漫步过程中所获得的印象是很有意义的,它与过去的事件密切相关,可能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英国议会大厦或者能唤起我们对一个家庭的历史记忆的普通房子。显然,国家的历史和家庭的历史,其性质是不同的。哈布瓦赫意识到一个小群体的过去与一个国家的过去是无法比拟的,所以他对集体记忆和历史记忆进行了区分。集体记忆被认为是局限于群体成员的新鲜记忆,这些记忆在群体成员间不断重复,而且是最近70—100年内的记忆。历史记忆则被哈布瓦赫描述为抽象记忆,其与单独的个人记忆仅有几个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