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中的新技术 二维码在2017年夏季的上海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这个渗透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移动网络小端口,竟然成了人类两百万年浩瀚历史的未来象征,“大英博物馆百物展:浓缩的世界史”上海展的第101件展品是一枚由100组文物精心构图而形成的“二维码”。上海博物馆之前举行了一个面向公众征集第101件展品设想的活动,提名的方案中,诸如互联网、移动支付、二维码等涉及新媒体内容的特别多。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表示,第101件展品要和其他100件串联起来,形成从古代到现代、面向未来的一个序列。二维码早已进入公众生活,尤其在中国,它的频繁使用已经深入生活,重大发明创造几乎都与二维码有关,二维码带来一个新的天地,它将会成为走向未来的一个重要事物。 上海选中二维码作为本地化且能够代表人类未来的展品,还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二维码如何能够上升到象征人类文明的高度?恐怕在很多人的意识里,它就是一个工具,比如这个有着美妙外观的特殊二维码,除了本身的观赏功能,不过也就是供观众扫一下进入页面,获得此次展览和上博的基本信息而已。这也正是人们对大众媒介相当普遍的认识:作为传播工具传递信息、再现现实。简言之,就是将城市实体空间用各种符号,转化为一种抽象的再现式虚拟叙事。有学者将这种两分思路称为城市研究中的“大分化”,即“将城市简化为对系统的抽象,无论是社会系统还是物理系统。遗憾的是,很少有两者结合的情况。简化绝大多数是单向度的、以单一学科为基础的研究方法”[1]。也就是说,城市有两个侧面,一是实体的城市,通过可感知的物理元素呈现,由街道、建筑、环境、城市肌理等构成;另一个是再现、想象的城市,由文字、声音、影像、流行文化、集体记忆支撑的城市,即大众媒介建构的城市虚拟空间。论及传播与城市的关系,基本是从后一个层面出发的。传播对于城市文脉保护的作用体现为:再现城市历史与实物遗存,唤起人们的认知与记忆;报道相关事实,传播城市文脉保护的理念;激发公众舆论关注,促进相关公共政策的制定与执行等。这些方面也正是大众媒介为人熟知的社会功能:报道事实、宣传观念、引发舆论、塑造记忆与认同,等等。那么移动网络时代新媒体的传播呢?仅仅是大众媒介这些原有功能的扩展加强版吗?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二维码如何可能在人类两百万年的历史中成为未来的象征?本文试以上海思南公馆的城市实践为例,探讨移动网络时代传播与城市文脉保护的新关系。 二维码:城市多重空间的重组 论及新媒体与城市文脉的关系,存在着相当多的负面认知:在全球化抹平空间、消灭地方的狂潮中,新媒体是切断文脉的助纣为虐者。这种想法自电视的“脱域”奇技横空出世后就形成了,新媒体的崛起更刺激了此类观点各种新版本的涌现,中心思想可用一句话概括:新媒体的全球化传播终结了地理。有意思的是,一些城市地理学者却提出了相反的观点,“在媒体研究和社会学,人们正在力图解释媒体何以既是一种实践活动,又是一种文本呈现,同时又是一种关系处理过程。借助它,不同场所被媒体实践活动联系在一起”[2]。地理学者看到了媒体与场所连接的可能,媒体可以重构地理、空间关系。依据这个思路,新媒体与城市文脉的关系,有了重新塑造的可能。新媒体不仅仅是传统大众媒介功能的加强版,而是可以实施城市各类场所、空间的新连接,从而创造出新型社会关系。我们看到,这种理论已经转化为异彩纷呈的城市实践。 二维码在2016年底上海的另一个公共事件中也成了主角,在媒介称之为“中国第一个露天博物馆”里,梧桐树、建筑物、鹅卵石墙面、弄堂门口赫然悬挂了标注为“思南露天博物馆”的二维码。一个崭新的城市景象出现了:在展品面前,人们俯身向前,拿着手机扫描二维码,一边看展品、触摸展品,一边听着手机里的语音介绍,就这样以手机为引导,游走于思南公馆。与国外相比,中国露天博物馆的历史相当短暂,但这个二维码挂在梧桐树上的奇特景观,也是尚不多见的。二维码敞开的是一个虚拟空间:实物展品的相关照片、文字,还有语音讲述作为背景。媒体这样描绘游览者的感受:董小姐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泡在思南公馆里,找遍每个角落,听遍每一个故事,“以前觉得来这里就是拍拍照、喝喝茶,就算真的对个别建筑起了好奇心,其实也不知道去问谁。但现在的博物馆模式,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了解、解读过去的机会”。非常明显,对于观者来说,实体空间与新媒体的虚拟空间是有很大不同的,正是数字媒体的多媒体特征使得文字、声音和影像可以交织融合,创造一个新型空间,在这个虚拟空间中,地理空间、叙事空间、声音空间、影像空间、信息空间、意义空间等各种类型的空间并置,实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拼贴与组合。城市文脉在这个虚拟空间中得以另类方式的延续、伸展。所谓另类,是因为新媒体通过符号拼贴、时空重组,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思南公馆”,一个鲍德里亚拟仿意义上的城市幻象,上帝之眼的“假器观看”成为普通大众的视觉感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