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152/j.cnki.xdxbsk.2017-05-008 陈忠实无疑是中国当代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白鹿原》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陈忠实自从步入文坛以来,关于他的作品的评论和研究文章、著作数以万计。笔者先后写了《多元情结的凝聚与现实主义的生命力——陈忠实中篇小说论》《从“乡土凝香”到“现实余韵”——陈忠实短篇小说论》《“生命的真实”与“心灵的悸动”——陈忠实散文创作论》三篇评论文章。这三篇文章对陈忠实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和散文作了较为深入的分析和阐释,但未写《白鹿原》专门研究文章。关于《白鹿原》,笔者以为,一是研究文章太多了,自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另外一个深层原因是自己感觉很难超越现有的研究成果,难以做出创新性成绩。面对陈忠实文学以及研究陈忠实文学的论著,笔者以为整体上缺乏原创性和问题意识,未能真正进入陈忠实世界,未能跳出陈忠实,站在时代的制高点作当代性阐释,缺乏忧愤深广的情怀和视野,缺乏文学阅读的慧心和历史的美学的批评理念。对于陈忠实文学的意义发现和价值判定,需要在一个更高、更深、更广的层面上来进行。这个层面的背景是“中国崛起”,其格局是“中国故事与中国精神”“世界视野与中国经验”“中国文学与文化自信”。我们将陈忠实文学放置在这样的格局中来思考和分析,就会发现很多异样的闪光点,这是对以往研究结论的悬置和重构。 面对陈忠实丰富的文学遗产,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沉重的命题:陈忠实文学的当代意义是什么?他的代表性作品《白鹿原》有何超越性价值?在今天,我们纪念陈忠实,是纪念他对文学的真诚与执着,还是纪念他那胸怀中华洞悉幽微的历史眼光?我们要发掘陈忠实文学的当代意义,就得思考它的意义构成。这些意义构成的命题应该包括:陈忠实与当代陕西文学、陈忠实与中国当代文学、陈忠实与世界文学、陈忠实文学与现实主义生命力问题、陈忠实文学与中国当代社会发展思潮的关系和张力问题、陈忠实文学的历史源起演变轨迹和内在规律问题、全民阅读危机与陈忠实文学的评价问题、陈忠实文学研究论域的生成问题,等等。这些问题就要求我们研究主体从知识和思想两个视野来拓展陈忠实文学研究的边界,从而在更开阔的维度上探讨陈忠实文学的当代意义。以这样的问题意识来研究陈忠实文学,我们的研究视野将得到重大拓展,一些以前被我们忽视的方面将从遮蔽中向我们敞开,形成有意义的问题域和问题群。譬如,陈忠实文学中所蕴含的“人类性”质素、历史与政治在文学中的投射、美学与文学的同构、《白鹿原》与中国传统文化礼义廉耻问题、作为民族秘史的《白鹿原》,等等。我们对陈忠实文学中所蕴涵的这些质素进行深层挖掘和反思,对文本中所表达的有关人类生存价值的历史性、时代性的创造性回答,使得陈忠实文学的固有价值向度充分地彰显出来。如果我们从这些维度来研究陈忠实文学,就可能获得一个崭新的思想空间。 陈忠实以文学的方式和思想表征了现代中国的社会演变史,这对于我们了解中国现代以来的历史和中国人的生存命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陈忠实往往能潜到历史和时代的最深处,能潜到个体与族群生命的最深处,言说人与历史的现代与传奇,思考中国传统文化最为核心的“礼义廉耻”在历史演进过程中的断裂与丧失。陈忠实文学对“大时代”的把捉和对“小时代”的书写是其经典化生成的一大亮点。所谓的大时代是反映一个很长历史阶段中社会发展的全过程以及全过程的矛盾、规律、总特征等,具有普遍性和共性。所谓小时代是大时代中相对独立的发展阶段,它反映的是具体历史阶段中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特殊规律和个性特征,具有特殊性和个性。陈忠实文学往往既有这种“大时代”的宏阔历史意识,又有精准表达“小时代”的主要矛盾、主要问题自觉书写。这在《白鹿原》中有着很好的体现。林岗在谈到这一点时说:“陈忠实是一个主观追求讲述历史的整一性而实际上却长于讲述历史的杂多性的作家。《白鹿原》的文本多处出现这两方面的裂痕,那个希望付诸实现的整一性的想法,随着情节的推移又被赋予与原初意义不相同的意味。多重不同意味的叠加站在杂多性趣味的美学立场,毫无问题,然而它却模糊了原初既定的整一性。”[1] 陈忠实文学的意义和《白鹿原》的超越性价值在于: 第一,陈忠实是一位思想型作家,他写出了一个民族的秘史。在《白鹿原》中,陈忠实通过白、鹿两个家族的家族秘史,揭示出了宗法文化中最原始、最本真的东西。这些东西其实就是我们民族的文化秘密。他实际上,就是试图通过写家族来展现民族心灵史、精神史、灵魂史。这也是陈忠实思考民族历史、民族文化命运的一种方式和策略,这种方式和策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激活了他思想深处那道隐秘的历史河流。诚如李建军所言:“它是作家基于对我们民族命运及未来拯救的焦虑和关怀,潜入到国民生活的深处,以自己的心灵之光,所烛照出来的民族历史及国民精神的混沌之域和隐秘的角落。”[2]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陈忠实创作出了对现当代中国历史最具解释力和批判力的作品。也有一些学者对陈忠实的《白鹿原》持否定的观点,比如南帆在《文化的尴尬》中,就认为《白鹿原》的基本矛盾冲突主要体现为儒家文化与现代性话语之间的碰撞与交锋。这种解读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存在着问题,有失偏颇。陈忠实的本意可能是想表达以儒家文化为内核的宗法文化谱系,尤其是礼义廉耻与中国现代革命发展演变过程的碰撞与交锋,甚至是丧失与断裂。陈忠实对中国近现代革命的这种自觉思考,确切一点讲是“文化的自觉”。《白鹿原》能成为经典,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可能正是陈忠实这些深刻厚重的思想托起了这座文学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