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方的说法,“双一流”指的是“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双一流”建设是中国从高等教育大国走向高等教育强国的需要。但关于怎么建设,近日来讨论诸多,最多的则是“建设名单”。 笔者自1993年始研究美国研究型大学,尽管不直接研究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但25年来一直都在研究型大学的研究场域中,近几年也花大力气专门探讨研究型大学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异同。可以说,“世界一流大学”一直存在于我的学术世界里。 “双一流”看上去是高等教育领域中的事,但又不止于此,因此任何人都可对此事“说长道短”:决策者从国家利益的高度谈其重要性,评价“211工程”和“985工程”及其对中国一流大学发展所做的贡献,从政府视角展望“双一流”建设的前景;办学者从学校利益的角度说其必要性,好大学必须走向一流,弱势高校也需借“双一流”东风来“去弱增强”,“中流”高校要从“一流学科”建设中分得“一杯羹”;社会人(包括学生家长)可从人民利益的角度呼吁其应实现性,富裕家庭送子女自费出国留学,贫困家庭子女靠聪明才智挣得奖学金以实现留学抱负,若有中国自己的“双一流”,子女可在国内“成龙成凤”;在校师生从个人发展的角度描述其必要性,因所在学校的地位影响甚至决定着师生个人的生涯发展。总的来看,各类人员都可参与有关“双一流”的讨论,因此,讨论热烈且意见多维,但目前来看其思考层次尚不够深透。 笔者认为,“双一流”建设是需要准备的,先有准备,再有建设过程,才有建设成果。也可能“三段间”有部分重合,但“非常必要的准备”必须在“建设过程”前到位,“明显可见的成果”必须在“建设过程”后取得。正因为“双一流”是非常不容易建成的,所以才不是由政策文件、数据报告、竞争演说、入选名单汇聚起来就形成的。本文仅回应三个基本问题。 一、什么是“双一流”? “一流”是纵概念,first-class或first-rate,可以称为最好的一层。一流不是排名中的第一,不是序位上的,因此不是唯一的,当然也不是很多的。当我们说“一流歌唱家”时,说的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各自唱法中最优秀的人。这种对最受欣赏、最吸引人的人和事物的判断,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是感受上的、定性的,是无法用数字表现的。“一流”也是横概念,存在着比较的范围。理论上可有世界一流,地区一流,国家一流等。由于国家概念是国际概念形成的基础,从政治、法律、行政等制度体系的角度看,国家是最合适于比较的独立单元,可以把国家层面的一流大学作为世界层面一流大学形成的基础,因此得出“一流大学”比较的范围最主要的是在国家层面和世界层面。综合“一流”的纵横概念,世界一流大学就是在世界范围内最受人欢迎和推崇、最吸引优秀人才、人之最向往的大学,也就是世界人民心目中最好的大学。无论排名者用数字将其排在什么位置,都无法降低人们对这些大学敬仰的程度。世界一流学科也具有相近定义,只不过其概念边界是学科,或为学科门类,或为学科领域,即专业。 二、为什么要建设“双一流”? 近30年内,中国一直在努力建设本国的好大学,也鼓励中国的好大学积极参与世界一流大学的竞争,成绩是显著的,但差距仍然是明显的。评价过往的经历,改善战略与策略,尽快成就中国的世界一流大学,成为目前最大一项政策选择。建设“双一流”,不仅是从高等教育规模上大国走向高等教育水平上强国的需要,也是从人力资源大国走向人力资本强国的需要,还是在国家发展速度上高等教育发展匹配科技进步和经济繁荣的需要。对人口众多的中国来说,始发于20年前的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对社会各领域的发展都起到了正向推动作用,更多人教育层次的提高无疑增强了凝聚到个人身上的人力资本,更多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为科技和经济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教育问题本身的复杂性、关注教育公平和强调教育效率的矛盾性、大众化与精英型高等教育的协调性等等,都带来了相对于科技和经济的发展水平来说的高等教育高水平发展上的滞后。人数不少的最优秀的一批精英青年仍到国外求学,创新科学中仍较少来自于中国的大学,前沿引用和借鉴仍大量来自外文翻译,大学中的去行政化改革、人事制度改革、人才培养体系改革、教学科研服务关系改善都仍然举步维艰。我们可以通过科学地设计并执行“双一流”建设,完善中国高等教育的体系建设,成就“一流”,提高“二流”,警示“三流”,对“不入流且拒绝提高的高校”实行“被合并”或“转制”或“关门”的方式,迫使其在“毁灭中重生”。 三、怎么建设“双一流”? 首先要厘清建设的对象。什么是大学?横向看,大学是多学科构成的高等教育机构;纵向看,大学既从事本科教育也从事研究生教育;从职能看,大学既有教学又有科学研究。因此,大学至少有三个特性:学科综合、实施本科及本科后教育、从事科研。对照来看,学院是可授予“第三级教育”学位的教育机构,或是大学中的一个部分,或是提供职业教育的机构。①从国际口径上看,大学与学院只在一个基点“教育机构”上相同,其他方面很不相同:学院不像大学那样提供“高等教育”而提供“第三级教育”或“职业教育”;学院不像大学那样具有多学科、研究生教育和科学研究。在中国,2006年的《普通本科学校设置暂行规定》对1986年的《普通高等学校设置暂行条例》进行了细致的标准化。学院:可拥有1个学科门类,全日制在校生从3000人变为5000人以上,新增了对专任教师的资历要求。大学:需要拥有3个学科门类以上,全日制在校生从5000人变为8000人以上,新增的要求涉及专任教师资历、教学成果奖、科研成果奖、科研经费数、重点实验室和重点学科等,还涉及土地和建筑面积、仪器设备、图书、实习实训场所等基础设施的数量。从中国口径上看,大学与学院的差异主要在于学科数、在校生数、教师资历、教学和科研获奖、科研经费数、重点实验室和重点学科数,以及基础设施数量上。比较而言,中国对“大学”的规定过于具体、强调量化、具有政策影响的时效性。同时,“学科”的中外划分口径也不同。我国有13个学科门类,其下分为110个一级学科,往下细分是392个二级学科;美国相应的数据分别是17、38和362,且“交叉学科”和“职业技术”进入到美国的学科门类中。比较中外学科划分口径后发现,中国口径过于细致狭窄,特别是一级学科的数量:中、美、加、日、英分别是110、38、49、49、20②。要知道,“双一流”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如果我们规定中的“大学”和“学科”都只是遵循中国的“游戏规则”,不与他国的大学和学科在一个口径上说话,怎么形成世界将认可和尊崇的“世界一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