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深刻影响着世界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等各个领域。2008年的一场全球金融危机，引发了世界经济走向全面衰退。经过八年的调整，世界经济并没有得到理想的复苏，反而陷入“结构性低迷”。①与此同时，美国中产阶级退化进一步加剧，欧洲国家也面临着日益严重的难民潮问题，主要西方大国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全球化。由此，掀起了本轮以“反自由贸易、反一体化”为特征的逆全球化浪潮。全球化到底是“罪魁祸首”还是“替罪羔羊”?逆全球化真的能够拯救主要发达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对此，学界各执一词。有学者认为：“全球化正在挑战国家的主权地位，国家的边界正在变得模糊，国家职能越来越多地被削弱。”②另有学者表示：“逆全球化的问题，其实反映的是西方世界出了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和矛盾，西方世界为了自身利益，会竭力进行新一轮的策略调整、力量聚合和规则改变，力图重建对全球的控制力和影响力。”③还有学者认为：“特朗普经贸团队的逆全球化方案，将会使全球经贸面临挑战，‘美中贸易战’同样将使美国受到重创，但中国所受损失更大。”④而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一份分析报告则指出：“如果美国针对中国和墨西哥进行全面贸易战争，美国的失业率将会在2020年提高到近9%。”⑤ “山雨欲来风满楼”，面对西方大国主导的逆全球化浪潮袭击，如何正确认识逆全球化产生的根本原因和内在机理?当前全球化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如何构建新型全球化模式以破解逆全球化问题?以及中国在“新型全球化”范式形成过程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和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这些都是值得探究的科学问题。 二、逆全球化现象：思想渊源与形成机理 历史地看，全球化道路从来就不是平坦的。开放与封闭、释放市场力量与社会保护交替是全球化曲折前行的表现形式。本次逆全球化的潮流兴起，是西方国家价值观基础变化以及内部诉求、政府决策和外部环境综合作用的结果，并遵循自身的演进逻辑。 (一)全球化与逆全球化：世界主义情怀与国家主义的回归 全球化自诞生以来，就天然地与世界主义联系在一起，世界主义可以说是全球化的价值观基础。世界主义的定义也类似于全球化的定义，一直以来，学术界对此莫衷一是，其中最受广泛认可的当属托马斯·博格于2002年出版的专著《世界贫困与人权：世界公民的责任与变革》里面提到的：“世界主义应该是以个体作为关怀对象，个人的平等价值应该得到每个人的承认，每一个人的地位都应该是平等的。”⑥该定义成为后来学者们探讨相关问题的典范，其核心思想就是世界主义以不公平为由拒绝那些建立在无法普遍采用的原则基础之上的实践、规则和制度。 相比较而言，“全球化是人类面临的新境遇，是人类历史上的又一次革命。全球化首先要求具有人类共同命运体意识，全球所有国家和地区将会被纳入到一个彼此相依、荣辱与共的风险共同体之中。”⑦既然如此，那么全球化就天然地具有世界主义的情怀。当今世界是一个利益共享、命运共担的大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往国际格局，产生了一种新的社会范式，不以国家、民族、地区和疆域作为边界。全球化的世界主义情怀要求建立公正的世界秩序，实现全球治理，对现实的、超越民族国家的多种相互依存关系的普遍承认和反思。 本轮逆全球化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国家主义思想的回归。所谓“国家主义”，即强调国家在国内社会中的最高权力观和在国际社会中的中心主义原则⑧，实际上是一种“个人主义”在国家层面上的反映。国家主义天然与国家政权相关联，自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形成以来，国家一直是人类政治生活的核心，并起着核心的作用。由于存在制度非中性的问题，美欧等西方大国所主导的国际规则对不同国家所产生的效用是不一样的。在同一国际规则下，不同国家所获得的利益往往是不同的，而已经从既定制度中或可能从未来某种制度安排中获益的西方发达国家，无疑会竭力去维护或争取之。⑨在全球化时代，国家参与国际规则的制定并竭力维护自身利益。“国家主义”理念下的西方发达国家普遍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是任何主权国家在国际社会中奉行的根本准则。全球治理不过是主权国家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实现本国利益的一种手段而已。⑩因此，要最大限度地实现主权国家利益，就必须在全球治理的平台上趋利避害，争取到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正是这种狭隘的国家主义思想导致了公共物品的供给乏力。面对事关全球性的大问题，往往会出现搭便车的行为，进而导致“集体行动的困境”。(11)与此同时，还会加剧各国之间的相互不信任，由于彼此之间的猜忌，使一些原本可以通过对话、协商和沟通来解决的全球性问题无疾而终。例如，历经多年的多哈回合谈判就是因为少数国家在非常小的问题上难以达成一致意见，最终以失败告终。正如世贸组织总干事拉米所说的那样：“多哈回合谈判的破裂，所有成员没有赢家与输家之分，都是输家。”(12)可以看到，“国家主义”的思想让主权国家在很多时候将自身的视野局限于本国边界范围之中，使得主权国家缺乏“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这种本国利益至上的狭隘的国家主义思潮只从本国角度考虑问题，有选择地进行全球化，从而使全球治理失范，最终导致了逆全球化的产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