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227(2017)03-0019-07 DOI:10.16601/j.cnki.issn1002-5227.2017.03.004 谈及翻译之于中国现代诗歌，卞之琳认为对西诗的模仿与翻译促成了现代白话新诗之产生，并介入新诗发展的转折过程。王佐良关注翻译对诗语言的更新，称“翻译刷新了文学语言，而这就从内部核心影响了文化”[1]。上世纪80年代，走出精神饥荒的中国先锋诗人短时间内“将西方现代诗歌的各种潮流和技艺施展了一番”[2]17，通过对这一历史的观察，周瓒归纳：“新诗中那些值得汲取的精神因素、语言观念和修辞手段，相当多的一部分正是存在于汉译外国诗歌之中。”[2]17 上世纪90年代，诗歌写作与西方关系更为密切，90年代诗学词语之“互文性写作”便是对此的概括。据王家新讲，“中国诗人已由盲目被动地接受西方影响，转向有意识地‘误读’与‘改写’，进而主动、自觉、有效地与西方诗歌建立一种‘互文’关系”[3]403。陈均在“互文性写作”词条下，接续其说法，“这种互文关系意味着西方诗歌和中国诗歌基本关系的转变，它不再是一个被‘摹写’的范本，而只是90年代诗歌自我建构的一种手段”[3]403。若考虑到中国现代诗人大多数同时具备西诗译介者身份的传统，将“互文性”聚焦到汉译诗作和本土创作之间的关系是顺理成章的。 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民间刊物常登翻译作品，这些作品通常由诗人自身翻译，胡续冬说：“‘诗人翻译’对译介的对象的选择，与诗人们对‘90年代诗歌’所面临的特殊问题的理解相关，不单纯是‘补课’式的介绍和‘赶时髦’式的‘引进’。因而，译介的外国诗歌作品和诗歌理论，比起专业的翻译文学类杂志来，和当代中国诗人关切的诗歌话题和写作技艺的关系更为密切。”[4]诗人翻译直接作用于自身写作。因此，也可以视翻译为“90年代诗歌自我建构的一种手段”。 一、女性诗歌民间刊物《翼》 1998年3月周瓒将欲创办一份女性诗歌刊物的设想告诉翟永明，得到愉快回应，她们交流了关于性别与写作的一些看法，并得到相通的见解。在得到翟永明的鼓励后，周瓒邀请她的朋友与邻(张宇凌)、穆青参与其中，《翼》刊名来自周瓒、与邻的商定。“我们认为它写起来好看，读起来又有劲，并有许多有趣的同音字，如‘异’‘一’‘亦’等。更重要的是，我们各自从新近的阅读与写作的经验中，论证了‘翼’所引申的飞翔力量之于女性写作的意义。”[5]79 关于办刊宗旨，周瓒的观点是，首先“《翼》是一种集合”，在此前提下，关注女性诗歌。因为“有了集合意义上的力量汇聚，也才能够使具体复杂的写作问题呈现出来”[5]80。当然“集合”不只是数量上的，这从她们的“明确诗观”可以看出。《翼》的明确诗观集中体现在对“女性写作”的讨论中。 首先，争议之处是重心在“女性”还是“写作”？穆青认为：“‘女性’比之‘写作’是次要的。坚执于‘女性’有时会成为可怕的裸露癖，成为某些批评家男性玩赏心态的合谋者。”[6]108周瓒说：“忠实于自我经验的女性作家会把性别意识带到写作之中”，认为“性别”不仅是一种“身份确定”，“迷惑于身份确定而进入性别话题的写作，可能恰恰是最不清醒的性别写作”[6]114。随后，她重申“性别意义也必须通过写作而获得”[5]80。这种“写作”大于“性别”的理念避免了“性别”的先入为主，也抵制了性别中心主义或性别本质化书写，使写作超越对单一性别的确认，而寻求一种面向具体存在境遇的敞开。 另一个明确诗观，亦可从讨论中看出。作为一个以“女性写作”为核心的诗刊多大程度上包容女性？在空间上，女性诗刊作为汇聚女性诗歌的空间，女诗人为“绝对的主体”，戴锦华认为“但不排除男性”，他们的创作“应该体现出政治正确(PC)的性别立场”[5]88。又说“我们欢迎，但不期待”，因为一个以女性主义为标准的刊物，她首要的一个标准是性别标准。纯粹女性诗人的写作空间承担一种“历史的反抗”，如果纳入男性作品，可能在追求存在上的包容性时冒着丧失抵抗性的风险。周瓒认为不会为了刊物“兴盛”而牺牲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女性刊物应该把资源留给女性写作，如果纳入男性作品，女性作品资源愈加匮乏，“‘女性诗刊’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5]92。 第三个明确诗观，可从对作品选择标准的讨论中看出。戴锦华的观点基本上是被认同的，即一是性别的标准，一是诗歌的标准，文学的标准。既支持一首深切表达女性经验的诗，也支持一首诗，“因为它是好诗”。虽足具包容性，但有一类女诗人是不被接受的，那就是“化装成男人写作，是由女人传达和重新复制着男性的偏见，重新复制着对女性的压抑和歧视”[5]110。这种写作者虽为女性身份，但并未获得独立的女性意识，以男性角度、目光来写作，传达的也只能是男性的观点和偏见。周瓒期望《翼》形成“一种作者们之间的交流”，“同时，努力实现性别意识的自觉和诗歌艺术不断提高的自觉”[5]111。呼应了戴锦华两个标准的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