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巫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底层,不但以其原生或次生形态存在于中国少数民族中,而且以其各种升华、变态形式保留在汉文化中,对中国社会数千年的政治、思想和文化产生着广泛的影响。吸取精华,去其糟粕,是我们对待民族文化传统的正确态度和方法。 关键词:巫文化 中国社会 影响 一 研究中国文化,一般比较重视文化表层,对诸子百家、儒道释三家及文学、艺术、科技、政治较感兴趣,但是往往忽略了中国文化底层的巫文化。其实,巫文化不但以其原生或次生形态大量存在于许多少数民族中,而且以其各种升华、变态形式保留在汉文化中,广泛影响中国几千年的政治生活、精神生活及文化活动,涉及的领域很广。中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就起源于巫术,被视为经典的《周易》就是一部卜筮之书,古代神话传说的总汇《山海经》取材于巫文化,作为“中国文化根底”的道教与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历代的封禅坛祀是巫文化在封建社会的延伸,星、历、史、卜、医都是由巫文化中分离出来,民间习俗、禁忌乃至命相、卜封、看风水也莫不与巫文化有关。由此看来,中国文化的源头,当从巫文化始。 巫文化乃是原始、蒙昧的思想文化,它产生于人类的童年时期,是人类最初认识自然和社会所形成的各种思想观念和技能的复合体,它以混沌的形式把宗教、哲学、天象、物候、医药、文学、艺术杂揉在一起,成为当时唯一可靠的社会控制手段。因为这种文化的传承和传播主要靠巫师,而巫师使用的手段是巫术,所以把它称为“巫文化”。巫有男有女,《国语·楚语》说:“在女为巫,在男曰觋。”女巫在前,说明女巫先于男巫,这是因为在母系时代就有巫了。巫文化的功用,无非是预卜吉凶、驱逐邪恶,治病施药,消灾弭祸,祈祷祝福。由于人们不带偏见地看待世界,自然萌发许多朴素的真理,但因受当时社会生产力的限制,又有许多观念是歪曲、虚幻和谎诞的。在这里,正确与错误并存,科学与迷信共生。实验经验的积累后来便成为科学的契机,心灵的各种感受诱发出文学艺术的灵感,而那些不可理解又无可奈何的现象,使假定有鬼神作祟,这个巨大的空位便只好靠幻想来填充,于是产生了与鬼神沟通的巫师和用以驾驭恶魔的巫术,并对万事万物的“精灵”顶礼膜拜,因此而有原始的宗教。 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民族,在其“初民社会”都产生大致相同的巫文化,然而,在往后的发展过程中,有的充分发展,有的日渐衰退,有的则以蜕变的形式寄生在较高层次的社会里。巫文化盛行于社会发展缓慢的民族中是可以理解的,但在发展程度较高的汉文化中长期保存却有些费解。事情正是这样,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巫文化并没有淡化、消蚀,而是经过移花接木,被消化、吸收,转化为封建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原因很复杂,但最根本的是作为封建社会基础的小农经济长期延续,与之相适应的宗法组织根深蒂固,而耸立其上的封建专制制度日益加强,统治者加以利用,而民间又深信不疑,因而在新的土壤上蔓延滋生,出现许多变态。 巫文化浸透了中国古代政治,这在殷商时期表现得尤其明显,“天命玄乌,降而生商”的说法就是一大标记。那是一个巫术统治的世界,风云变幻、年景丰歉、战争胜负、治乱兴衰,乃至修筑城垣、任免官吏,都要以占卜的结果而定,非卜不动,非卜不言,国家大事概凭卜噬决断。在人们的观念中,主宰一切的“上帝”是“天”的化身,而王是遵照“天意”来统治人间,任何人不能违反“天意”。巫在当时是一种重要政治势力,以巫、祝、宗、卜、史分管各项政务,构成一个庞大的“巫政合一”的官僚机构。 西周仍承袭“天命”思想,认为周取代商是天的旨意,《尚书·多士》说:“非我小国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周王自称“天子”,从此把王统与“天”联系起来。但鉴于殷商灭亡的教训,人们开始感到“天意靡常”,认为既要“顺乎天”又要“应乎人”,于是产生“敬天保民”思想,以“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把“天意”与“民心”视为一体。到了春秋战国,群雄并起,诸侯争霸,遂形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观念。墨子虽然提出了“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的政治主张,但却涂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宣扬“天志”和“明鬼”,把“兼相爱,交相利”熔入“天意”之中,把“尚贤”说成是“天鬼百姓之利”。孟子的“仁政”同样没有跳出“天命”的圈子,终究是“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这一套。 “国之大事,祀与戎”,这是巫文化渗透政活的又一表现,把祭祀当作国家的头等大事。自殷周以来,把王室先祖与“上帝”和“天”联系起来,祭天和祭宗庙便至关重要,为了“社稷”安稳,得上天保祐,托祖宗之福,祭祀自然是“国之大事”。所谓“社稷”,就是指土地神和谷神,祭社稷无非是指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巩固封建国家的基础。秦始皇统一中国,“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极”,意在祭天。按“五德始终”的观点,周为“火德”,秦为“水德”,故“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称民为“黔首”,以示“水德”胜过“火德”。又“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登泰山,“立石封祠祀”。更信方土之言,遣徐市等发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不死之药”。自此以后,历朝历代封禅祭祀,祭天地、祭社稷、祭宗庙、祭先农、祭龙王以祈雨都是“国家大典”。明清两代大兴坛祀,在北京设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并著令天下府州县祭祀风、云、雷、雨、山川、社稷、城隍,有司必须每年按时祭其坛庙,于是全国各地皆建社稷坛、风雨坛、山川坛、先农坛、厉坛和城隍庙,作法事成了官方行为。清朝建立后,把萨满祭祀搬进宫廷,在坤宁宫中建祭神殿,每年春秋二季“跳神”,作为国家重要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