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20日至24日，由杭州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主持的“东方传统环境思想的现代意义”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杭州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召开。参加会议的有日本、韩国和国内的知名学者、日本农文协的代表以及浙江省、杭州市环境保护部门的领导和群众团体的代表30余人。 与会者一致认为，随着人类物质文明的进步，涉及人类生存和社会持续发展的环境问题也日益严重。造成这种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从思想认识方面来说，近代以来西方流行的人类中心主义以及人与自然主客两极对立的思维模式，是导致今天环境危机的一个重要原因。以这种思维模式来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很容易造成为满足人的某些欲望和眼前利益而对自然进行掠夺性的开发。相反，在东方的传统思想中，却蕴藏着极为丰富的有关环境的思想，例如中国古代儒家的“天人合一”，道家的“人天统一观”；印度婆罗门思想体系中的“梵我合一”；日本18世纪思想家安藤昌益的“天人一和直耕”思想以及神道“人与自然亲和”的观点。这些传统思想都把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把人与自然的关系比作小宇宙和大宇宙的关系，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一致。这种强调人与自然和谐一体的思想倾向，无疑有利于提高我们的环境意识，有利于自然环境的保护。 基于这一认识，中外学者们一致认为，必须对东方各国的传统思想和传统宗教进行系统研究，从中归纳和整理出环境思想来，并对之进行现代的诠释。山东大学蔡德贵先生在提交会议的论文《伊斯兰教中的环境思想及其现代意义》中，指出伊斯兰教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和谐论和中庸之道、均衡论的思想对现代环境思想的启迪意义，令人耳目一新；杭州大学王守华先生在《神道环境思想的现代意义》一文中，对日本传统神道中涉及环境问题的因素进行了分析，并从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论述了神道环境思想的现代意义，引起与会者的极大兴趣。 会议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如何理解和解释传统思想理所当然地成了讨论的焦点。学者们认为，东方传统思想的产生有其特定的历史环境和情景因素，阐发其现代意义的前提必须建立在对其原本含义的正确理解之上。本着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学者们首先对东方儒道佛等传统思想中的环境思想进行了实事求是的分析，作出适当的评价，并进而提炼出可资参照和借鉴的合理因素。 儒家的天人合一被认为是传统思想中最具现代意义的部分，天津大学历史研究所的王家骅先生认为：“儒家有关天人关系的命题，并不完全等于我们如今所说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命题。尤其应注意的是，儒家讲天人关系的出发点与根本目的，并非为了讨论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问题，而是为了给人的道德性存在和道德准则确定形而上的根据，儒家是以人道的内涵规定天道，又以形而上的天确证人道。”他认为“我们似应更重视儒家的‘天地万物一体之仁’的思想，因为它可以成为新的生态环境伦理学的基本命题。……儒家的‘天地万物一体之仁’思想的出发点与目的，虽在于以其作为人道主义关怀的内在基础，主要是落实在社会关怀与忧患上，但是，在今天，我们却可以将‘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作为生态环境伦理学的道德金律。” 与多数学者从正面讨论儒家天人合一的角度不同，日本香川大学教育学部的村濑裕也教授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中国儒家的对于自然的看法。他指出：“在考虑环境问题时，我们或许应容许另外一种探索，而这种探索与‘天人合一’范畴中人类与自然调和的观点不尽相同。中国古代思想家荀况的学说与‘天人合一’论恰恰相反，他是从‘天人分离’的角度来阐明自然保护、资源保护的重要性。”他认为目前环境破坏日趋严重的原因不在于“主客”对立、以及由此而来的“主”的膨胀，而是在于主体还远未达到成熟的程度。换言之，由于资本主义的利润追逐，“开发”的技术和“竞争”的战术（从这一意味上说即为能动性）畸形发展，打破了均衡，而“保护”的技术与“共存”的战术、即人类自身的智慧、以及对人类社会存在方式的自我制约的理智，却明显地滞后。这才是导致现代环境问题的真正原因。因此，我们今天的课题决非在“主客合一”的方向上使理性衰退，而是在“主客分离”的方向上，使真实的理性和良知的理性发扬光大。从这一意味上说，荀况的思想对我们今天的课题有着深刻的启迪作用。 东京农工大学龟山纯生教授通过对日本净土教自然观的研究，细密地论证了佛教思想中的不杀生戒和生命共同体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作用、对环境保护的作用及其现实意义。他认为：日本佛教的自然观中包含有自然中心主义的内容。例如表现在“山川草木悉有佛性”等名言中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理想观念和不杀生的伦理观念。他认为：“对于亲鸾和净土教来说，最主要的课题在于如何解释宗教拯救、即对极乐往生论本身如何理解。时至今日，他们的探索已不能引起我们的兴趣。在科学技术和生产力极为低下的中世，佛教及净土教的不杀生戒以及源自于此的恶人正机说的实践意义，“与环境问题无孔不入的工业化文明时代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努力只能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加以理解。但作为传统思想，这种思想框架在现代仍具有某种意识形态的意义，在这种状况下，从中发掘现代意义是极为重要的。” 和光大学的福岛达夫先生的研究角度与众不同。他指出，迄今为止的环境思想研究大多集中在官方或者说正统思想的方面，而对民间和民众的自然观缺乏应有的注意。福岛先生对日本民间自然观的论述引起了与会学者的浓厚兴趣。 在本次讨论会上，中国道家经典中的有关论述是学者们关注的热点之一，共有三名学者提交的论文与老子思想的阐发和论证有关。韩国成均馆大学的李云九先生认为：在老子看来，自然是无为的同义词，也就是说，道即自然。这是指不能恣意改变环境的物质原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