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末耶稣会士利玛窦泛海东来以后,就以传播西学作为传教的手段来结交中国的士大夫阶层。从1582—1773年间,来华的耶稣会士多达478人。而耶稣会士素以博学著称,他们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发展起来的科学文化源源不断地介绍给中国,而且来到中国后,他们学汉语,写汉文,研究儒家经典,向西方介绍中国的古代文明。这期间传入中国的西方书籍不可胜数,仅明末就有7000到10000部书传到中国,有关中国的著述和中文书籍也不断传入欧洲,西方传教士和中国学者合作译著了大量宗教和科学书籍,可以说,耶稣会士不愧为“西洋文明的伟大传播者[1]”,中西文化交流的特殊使者。 1949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徐宗泽编著的《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一书,可以说是明末清初近200年来西学在中国传播的一次较为全面的总结。它全面搜集、介绍了明末清初(1584—约1758年)西方传教士在华著译之书,其收录范围,只录存上海徐家汇藏书楼(今上海图书馆)所藏之书,而大量的保存在巴黎国立图书馆和罗马梵谛冈图书馆的书稿和刻本,因条件所限,只将书目附录于后,以备参考。虽有诸多遗憾,但在国家多事,典籍散佚严重的近代,能将人们不太注意的西方传教士著译之书多方搜集,详加著录,编写成提要性书目,筚路蓝缕之功,可谓大矣。特别是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当我们重新审视明末清初西学在中国的传播,而有关西学传播的原始史料又极端匮乏之时,这部书就显得尤为珍贵。 从书中录存的大量序跋中,我们能从中窥探当时人们的心态和思想;从著录的书目中,我们能了解当时西学传播的重点所在;从著译者传略中,我们能较全面地了解传播西学的人物和生平事迹;从附录的著译书名表中。我们大致可了解西学传播的年代顺序。可知什么时期是西学传播的高潮或低谷。从而可以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理顺西学传播的轨迹。总之,认真研究这部著译提要,对我们研究中外图书交流史和西学在中国的传播史,是大有裨益的。 下面我们就以《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为基础,从著译图书的学科类型来分析西学在中国的翻译、传播情况。 明清耶稣会士著译图书所涉及的学科相当广泛,详情如下表所示:
资料来源:以徐宗泽《明清间耶稣会士著译提要》,肖一山《清代通史》,樊洪业《耶稣会士与中国科学》及有关资料整理加工而成。 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出: ①耶稣会士当时著译的书籍,主要以宣扬天主教教义、教规、仪式及耶稣会活动的书籍为主,所占比例最大,占42.9%,还不包括一些零散的祷文等小册子。这也和来华传教士的宗旨、目的相一致。利玛窦曾经说过:“易于宣传福音的方法,就是用书籍宣传圣教,书籍可以在中国各处畅行无阻[2]。”同时,明清时中国国力还较为强盛,当时的西方殖民国家还没有力量来征服中国,所以他们更加懂得借助书籍传播来宣扬上帝的福音,他们认识到:“到中国来传教,决不是强大的舰队、声势浩大的军队,或是其它人类的武力所能奏效的……,要传扬圣道,总得凭书籍才行[3]。”这也和鸦片战争后传教士在大炮掩护下的传教活动有本质的区别。 结合《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书名表》(见《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附录),我们可以看出,最初的著译书籍是宣传天主教基本知识的书籍,为了让中国的士大夫相信,天主教和儒家学说并没有矛盾,他们拚命从儒家经典中寻章摘句,竭尽全力揉合天主教教义和儒家思想,论述天主教的“合儒”、“补儒”、“超儒”,利玛窦的《天主实义》为其创始之作。之后艾儒略的《三山论学记》、汤若望的《主制群征》,无一不体现了这种天儒合一的思想。尔后“有许多辟邪崇正之书”[4]。如《畸人十篇》、《辨学遗牍》等书。随着传教事业的发展,一些浅显易懂的旨在介绍天主教知识、仪式等方面的小册子已不能满足需要,就有《七克》、《修成神务》等提高天主教修养的书籍出现,而圣经、圣传为教徒必学之书、必学之人,所以有译述,且版本众多。到清初禁教以后,传教事业日益没落,教徒中“信教之摇动,间或有背教者,西士为助勉冷淡教友之热心,或劝亡羊之归栈,亦著有此类之书籍,如《莫居凶恶劝》、《策怠警喻》等等[5]”。从传教士著译宗教书籍的顺序来看,大致可窥天主教在华传教之一斑。 ②明末清初的西学之风,基本上未超出传统科学的学科范围,集中在天文、数学、地理学上,特别是天文数学方面的著作,高达89种,占总数的23.5%。其原因有二:一是自古以来,中国即重视历算之学,不仅因历法与农业生产息息相关,而且更重要的是皇权受命于天,颁布历法被看着是皇权的统治象征,所以观天象知人事就成为皇家天文机构的职责和专利。明代严禁民间私测天象,但不禁研习历法,清代取消禁令,康熙更是鼓励民间研习,因而历算之学大盛。加上明清两代改历的需要,中国士大夫急需从西洋之学中吸纳较为先进的天文数学知识,使得这一古老的学科焕发了青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西学的传播,可以说是中国古典学术传统的复归,是古代经典学说的重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