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庸到卓越：1803-1932年的海德堡大学

      始建于1386年的海德堡大学(Ruprecht-Karls-Universitt Heidelberg)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也是神圣罗马帝国开设的第三所大学。海德堡大学自2006年以来连续入选“德国精英大学”，是公认的世界一流大学。有56位诺贝尔奖得主和18位莱布尼兹奖得主曾在此求学、任教或研究。音乐家舒曼、哲学家费尔巴哈与黑格尔、诗人艾兴多夫、作家施皮特勒、社会学家韦伯、2位奥斯卡奖获得者，以及5位德国总理和比利时、保加利亚、泰国、英国等国的数位领导人及政要，都曾在此学习。但是，海德堡大学如今的辉煌并不代表以往办学一帆风顺。在17世纪30年宗教战争、王位继承危机、19世纪拿破仑占领以及耶稣教会干预等影响下，海德堡大学两次停办、濒临倒闭，直到1803年才摆脱困境，重整旗鼓。1803-1932年是海德堡大学从平庸走向卓越的重要阶段。

      国内学术界的相关研究主要围绕德国大学的发展、柏林大学①以及德国大学“卓越计划”②等方面展开，很少关注海德堡大学的发展历史，也缺乏原始资料的支撑③。国外研究海德堡大学历史发展的文献众多，但大都采用著名学者的个人传记，偏重对学术机构和学科的影响④，缺少多因素和学者群体传记研究。本文拟综合分析1803-1932年，驱动海德堡大学复兴的各种因素，揭示大学的兴衰与社会变迁的关联性；探讨对中国大学改革的借鉴意义。

      一、海德堡大学的衰落

      自1386年建立以来，海德堡大学的科学声誉、学术影响以及国际吸引力等方面的发展几经起伏。它的第一个学术兴盛期是在16世纪下半叶到17世纪初。那时，海德堡是加尔文教派的大本营和人文主义思潮的中心，对欧洲产生了重大影响。1622年以后，因30年宗教战争，海德堡大学教学中断，其藏书丰富的图书馆于1623年作为战利品被运往梵蒂冈。宗教战争和随后的普法尔茨王位继承战争(1688-1697)严重破坏了村镇及大学建筑。当时当权者要求大学教师都要成为罗马天主教教徒，而且限制大学的自主权，于是从18世纪起，海德堡大学逐渐衰落。

      这时期的海德堡大学还因经济危机导致生存危机。自1780年起，学校财政经常入不敷出，经济状况难以吸引有声誉的学者。在拿破仑吞噬了莱茵河西部土地后，海德堡的财政状况变得更加窘迫⑤。根据坎普福米欧(Campo Formio，1797)和吕纳维尔(Lunéville，1801)和平协议，海德堡大学割让了大部分财产。由于工资太低，教授们需要兼职工作，因此减少了授课的出勤率，也相应地降低了教学质量。像欧洲18世纪的许多大学一样，海德堡大学学术停滞，声誉不佳。当时统治者认为，出国留学和交流造成经济损失，所以要求臣民在国内学习与研究，大学教授也不例外。那时大多数教授的任命与学术声望无关。在18世纪，大学教席传给儿子、女婿或者孙子，抑或优先考虑本地申请者的事例，屡见不鲜⑥。

      学术低迷一直持续到18世纪晚期。1789年，受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的委托，弗里德里希·格第克(Friedrich Gedike)考察德国大学，有关海德堡大学他写道：“我所看到和听到的都告诉我，这所大学微不足道。”⑦1798年，海德堡大学校长认为“海德堡大学显示了旧时代的弊病：迟钝和无为”。⑧由于学校处于财政危机之中，地方政府甚至觉得“让大学安乐死也许是最好的方式”。⑨

      海德堡大学规模太小也是导致其生存危机的另一个因素。1620-1700年间，海德堡大学平均每年招收109名学生，这个招生规模排在德国26所大学的第24位，1700-1790年间排在31所德国大学中的第22位。⑩德国教会及众多政治势力的解散(1803)敲响了许多规模较小大学的丧钟，或者至少暂时终止了部分大学的运转。1786-1818年间，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42所大学中的22所被迫关闭。(11)1802年由于拿破仑的占领，普法尔茨邦国解体，海德堡大学被并入巴登邦国。由于拖欠教授们6个月的工资以及一整年的木材和酒(12)，海德堡大学面临破产。如果没有后来巴登侯爵卡尔·弗雷德里克(后来的大公国)财政支持，1803年海德堡大学可能已经解体了。

      二、影响海德堡大学复兴的各种因素

      19世纪初海德堡大学的学术开始复苏。20世纪早期，海德堡大学传统的神学、哲学、历史、法律、经济学等人文社会学科，化学、物理、生物、地理以及医学等自然科学呈现出繁荣发展的局面，拥有化学家本生、化学与物理学家赫尔曼·亥姆霍兹(Hermann Helmholtz，1821-1894)、物理学家罗伯特·基尔霍夫(Robert Kirchhoff，1824-1887)、神学家艾而诺斯(Eranos)以及社会学家韦伯等知名学者。它的众多现代化实验室也引领着德国大学现代化的发展潮流。因学术成就及学术自由的环境，海德堡大学被称作“智慧德国的秘密资本”(13)“世界村”(14)和“诺亚方舟”。(15)在20世纪30年代，这些流行词成为“海德堡精神”的主要组成部分。“智慧德国的秘密资本”指海德堡大学当时在德国的学术领先地位和对德国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推动作用。“诺亚方舟”暗指多元化和生机勃勃的学术亚文化。被誉为“地球村”的海德堡大学在一战时期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教授，以及来自俄罗斯、波兰、匈牙利、美国、英国等国家的留学生。海德堡大学的复兴受多种因素影响，主要取决于政府的财政支持和赋予大学自治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