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8(2017)01-0040-14 青年是社会共同体维系的希望，任何社会共同体都必然要求青年政治社会化，认同共同体的基本价值。在不同历史条件下，青年政治社会化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常规状态下，青年可以按部就班逐渐社会化，而在反常状态下，青年政治社会化常常采用强制变化的形式。近代中国多灾多难，学生运动是青年社会化的主要方式，是“检验衡量近代中国民主化进程的范围、程度、真伪的重要标志。”① 大致说来，学生运动在五四前后、五卅前后表现有别。五四前，学运重心在校园，政治意识尚未觉醒；五四开始以学校为中心扩散到社会。五卅运动是具有社会革命性质的民族运动，学生从主角逐渐变为配角，学运多受校外政治势力指导和推动，呈现出“从‘学生运动’转变为‘运动学生’的明显趋势。”②解放战争期间，中共秘密党团及外围组织发动学生在国统区开辟第二条战线③。斯时，干学运危险又刺激，街头抗议、游行讲演、贴标语等不一而足，有力地配合了军事斗争。新中国成立，学运重心转向配合党组织，且渐渐常态化。很多干学运的干部、积极分子大发感慨，“想当年，反美反蒋，轰轰烈烈；到如今，配合作用，老气横秋”④。 建国初期，中共通过群众组织，以政治动员方式统合社会。政治动员可检验、巩固与发展党群组织，而党群组织也借助政治动员逐步嵌入社会。上海解放伊始，秩序初建、干部奇缺、青年思想复杂，团组织发展困难重重。不过，团组织有计划地组织青年人参加土改、抗美援朝、镇压反革命等运动，在运动中不断地发现、培养、考验积极分子并纳入团内。几次运动下来，团组织初获发展，成为统合青年的基本组织形式。“五反”运动旨为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创造条件。上海是全国经济、金融中心，举足轻重。团作为党的助手和后备军，负有组织青年接受运动教育与考验的政治责任。青工是“突击力量”，主要由上海总工会领导，团市工委协助；青年学生则由团市工委领导与组织，是“辅助力量”。 学生构成比较复杂。从年龄上说，有大、中、小学生之分；从家庭出身上看，有工商业者子弟和非工商业者子弟之别；从政治身份讲，有党员、团员和少先队员；从生源上说，有本地和外地、城市与乡村之分。本文既考察青年学生的共性，也照顾不同亚群体的特性。本文以上海档案馆馆藏共青团相关档案与《青年报》、《解放日报》等报刊资料，循着运动进程探讨团市工委动员青年学生的理由和方式，及学生与团组织、家庭的互动方式和效果。 1951年10月，毛泽东在政协一届三次会议上指出“思想改造，首先是各种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是我国在各方面彻底实现民主改革和逐步实行工业化的重要条件之一”⑤。11月22日，周恩来在团中央第二次全体会议上要求青年思想改造必须以毛泽东思想为准绳，肃清反动思想，批判错误思想⑥。30日，中央准备在一年至两年内，“在所有大、中、小学校的教职员中和高中学校以上的学生中，普遍地进行初步的思想改造的工作。”⑦ 组织学生参加政治运动是思想改造的重要方式和内容。斯时，中央确定增产节约是1952年的中心环节。1952年上海学生工作任务是“发动与领导团员与广大同学积极参加思想改造运动”，“有计划、有步骤地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肃清反动思想，批判错误思想”⑧。因为，工商业者家庭出身学生占学生总人数的35％到70％不等⑨，必须加强思想教育，发动其投入运动，以实际行动改造思想。 学生对增产节约颇有看法，“一方面努力增加生产，一方面却因节约而不去用它，结果就会变成生产过剩，造成经济危机”；贪污比浪费危害大⑩；“学校不是生产单位，无法增产”，“不管财务，无法贪污；没有权力，不能浪费；不作领导，很难官僚。”(11)有人怀疑增产节约动机和思想改造正当性，“毛主席过去不提出节约是由于他对抗美援朝的长期性估计不足，现在看情况不对了，所以就提出要节约了”(12)，“反动思想人人有，改造什么呢?”(13)此外，学生中还普遍“崇美恶苏”，持超阶级、超政治的纯技术观点。有些人视苏联为“赤色帝国主义”，对其在东北搬走机器、长春铁路不归还等耿耿于怀；而对美国普遍有良好印象，喜看美国电影、爵士乐，羡慕其生活方式(14)。而一般群众对运动漠不关心，认为“学了数理化，什么都不怕”，“技术第一，政治第二”，一心想当待遇丰厚的专家(15)。凡此种种，成为思想改造的理由和障碍。 团组织利用寒假举办学生干部训练班，组织学习文件，明确运动意义和政策。干部训练班基本程序是大报告—→讨论(以报告为基础)—→店员或工人典型报告—→学员典型报告—→小组会上对照典型，个人检讨。大报告旨在定调，讨论则是为了深化报告、明确指向，“为什么说三反是一场严重的阶级斗争——是资产阶级对我们猖狂进攻的一场斗争?资产阶级怎样从政治上、经济上、思想上对我们进攻?我是怎样体验的?我们应怎样反击?”典型报告则是形象化地展现资产阶级的恶形恶状，工人阶级的苦难。工人典型报告的目的是“使学员看到资产阶级卑鄙龌龊的一面，从而产生仇恨它的思想”；学员典型报告则重在说明资产阶级思想对学生的猖狂进攻，认识思想改造的必要性。中学生思想单纯，缺乏社会经验，认识水平不一，须用典型事例进行形象教育，“着重批判资产阶级的思想影响，和资产阶级思想划清界限，引起对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仇恨与憎恶。”(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