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1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17)01-0118-07 20世纪初期，随着活字印刷术在朝鲜半岛的普及，新的印刷技术逐渐取代传统的坊刻印刷。这一变化带动了印刷出版业的发展和图书商业化的兴起，也出现一大批重刊、再版的古小说。这些使用韩国文字创作的古小说在韩国文学史上被称之为“活字本古小说”。① 在活字本古小说中，以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为题材进行翻译改编的翻案小说占据很大的比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数对《三国志演义》《列国志传》《楚汉演义》《隋唐演义》等一系列历史演义小说的翻案。所谓翻案小说。与中文的“翻案”意思不同，此术语在日韩古代文学中被广泛运用。翻案小说在日本解释为：“借用本国的古典小说或外国的小说、戏曲的大致情节、内容，对人情、风俗、地名进行改编。”(《日本国语大辞典》第6版)韩国学者闵宽东对此做过详细的阐释：“它是以中国古代小说的体裁、结构、内容、思想与背景为模仿对象的特殊文学作品，它的描写技巧是兼容并包的，它的内容采取翻译方式和创作方式，又有些部分与模仿、借用相似。由于初期小说创作的技巧不足，无法发挥个人的创意，因此当时朝鲜文人就以中国小说为底本，经过模仿、拟作并融合当时的社会现状与自我意识，将中国古典小说的故事情节加以改变、扩编、浓缩或删减变更，然后以新的面貌、新的名称推出，这就是韩国的翻案小说。”[1](P404)可以看出，翻案小说属于一种翻译文学，却不尽同于翻译，它是“一种创作性背叛”，“是接受者的创作行为，是真正文学影响的开始”。[2](P257-258) 本文重点研究根据《列国志传》改编的翻案小说，通过对翻案小说的类型化整理，进一步考察其中蕴含的主题意识与其导向性所在，目的在于了解当时的朝鲜人在创作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感情和审美观念等意识形态，进而管窥中国古代文学对于东亚文学发展的影响。 一、《列国志传》翻案作品的类型化与导向性 《列国志传》，又名《春秋列国志传》，由明代文人余邵鱼编于嘉靖、隆庆年间，讲述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列国争王称霸、兴亡盛衰的历史故事，是“列国志系列”小说的开山之作。此后，明代大文豪冯梦龙在旧作基础上加以较大改动，编成《新列国志》。清乾隆年间江宁人氏蔡元放取《新列国志》略加润色，“稍为评”，易书名《东周列国志》。此后，蔡元放评点的《东周列国志》便广为流行，成为此后二百余年来“列国志”小说的通行本。② 《列国志传》最初传入朝鲜半岛的具体时间无从考证，而朝鲜学者黄中允的《东溟先祖遗稿》卷八《逸史目录解》中第一次出现“列国志”的名称[3](P595)，证明“列国志系列”小说是在此之前传入朝鲜的。通过发掘出的100多种异本可见当时《列国志传》的受欢迎程度。 20世纪初期是韩国小说史上传统秩序与新文化兴起的混沌时期。尤其是随着印刷业的发达，小说的商业化前景变得愈加清晰明确。如果说小说是近代化的产物，那么印刷媒体就可以称为小说的近代化产物。在此时期，古典小说以活字印刷的形态在市场上广泛流通，确立了较大的商业网络和读者群体。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以《列国志传》为基础改编而成的翻案小说具有明显的商业化倾向。这些小说大多在1917到1928年之间编著而成，其内容多以围绕单一人物及其关联事件为主进行叙述，如《齐桓公》《晋文公》《伍子胥实记》《孙庞演义》《秦始皇实记》等。这些作品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截取原著中的部分内容，通过删减、增补的方式进行改编，其内容与原著基本一致；二是把两部以上的原著通过移花接木的方式相结合，保持同一人物为主线的叙述视角进行翻案，是一种更接近再创作的改编方式。上述作品中《齐桓公》《晋文公》《伍子胥实记》等作品属于前者，《孙庞演义》《秦始皇实记》属于后者。 根据韩国学者权顺衿的古小说分类理论③，我们可以把《列国志传》翻案作品类型化，如《齐桓公》《晋文公》《伍子胥实记》这类注重史实的作品归为传记类小说；而创作元素较多、有虚构情节的《孙庞演义》与《秦始皇实记》则归为演绎类小说。 (一)传记类小说与其现实性导向 《列国志传》将史书中分散的历史故事和人物传记按照时间顺序穿插编排，冶为一炉。而翻案小说则将其中的人物逐一分离出来，为其立传。从题目中的“传”、“实记”等字眼可以看出，这些小说都以人物为主线进行刻画塑造。例如《齐桓公》的作者截取了《列国志传》中关于齐桓公从出场到结束的整段内容，表面上看起来是一部译著，细看则会发现作者以齐桓公为主线进行情节构架的良苦用心。④ (1)齐侯将下阶拜受，宰孔止之曰：“天子有后命，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桓公欲从之，管仲从旁进曰：“君虽谦，臣不可以不敬。”桓公乃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王命，而废臣职乎!”疾趋下阶，再拜稽首，然后登堂受胙，诸侯皆服齐之有礼。[4](236) (2)桓公将下阶拜受，孔止之曰：“天子有后命，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桓公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王命，而废臣职乎!”疾趋下阶，再拜稽首，然后登堂受胙。[5](P5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