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爆發後，澳葡政府按照葡萄牙政府的政策，一直標榜中立。1938年10月，日軍攻佔廣州及廣東省大部分地區，兵鋒逼近澳門。澳葡當局在日軍脅迫和私利驅動下，迅速從先前的中立自保轉爲妥協附日，並且乘戰亂侵佔毗鄰的中國領土，擴張其管治的版圖。①現依據臺灣已公開的蔣介石檔案等歷史文獻，對抗戰時期蔣介石等國民政府高層領導就處理澳門事務而指導中蔔交涉的內幕，作一透視與分析。 一、戰時警惕葡日妥協合流 1939年3月1日，德國元首希特拉(Adolf Hitler)在柏林宴請各國駐德大使。次日，中國駐德國大使將此情況電告中國外交部，並報告他探知的有關澳葡當局對日妥協的消息。其電報稱：“希特拉昨日宴請外交團，黨政要人均到。飯後，希與各大使分別談話，僅寒暄。又，此間消息，葡萄牙在澳門對日頗表好感。現兩國正商進一步合作，有承認僞滿及葡在澳給予日本軍事上便利、日在澳門予以經濟上援助。澳督擬歸商其政府說清。請注意。”②該電報提醒國府高層注意葡日“兩國正商進一步合作”的新動向，即葡萄牙政府可能承認日軍侵佔中國東北後扶植的僞滿洲國傀儡政權，並且在澳門給日軍提供軍事便利，日本則對澳門提供經濟援助；爲此，澳葡總督計劃返回葡萄牙，與葡政府進一步磋商。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接獲外交部轉呈的駐德大使電報，對其所述葡萄牙親日轉向頗爲重視，立即指示外交部長王寵惠研究對策。3月6日，委員長侍從室以“快郵代電”，將蔣介石的指示發給王寵惠，全文如下：“外交部王部長勛鑑：據抄轉陳大使二日電悉，關於葡萄牙以澳門親日一節，外部曾否定有對策，即希研議具報爲盼。中正。魚。侍秘渝。”③這表明蔣介石當時並不瞭解外交部是否有制定應付澳葡政府轉而親日的預案，因此要求該部研究對策。 王寵惠在獲悉駐德大使電報葡萄牙親日的動向之時，首先查證有無此事，他分別電令中國駐葡萄牙公使和駐英國公使查明真相。3月7日，王寵惠在接到駐葡萄牙公使覆電後向蔣介石報告：“蔣委員長鈞鑑：關於葡日妥協事，魚侍秘代電謹悉。查此事前據傳聞，疊經電令駐葡公使查明，設法阻止，或要求葡政府聲明闢謠，一面並電令駐英郭公使向英探詢真相。此後據駐葡公使電覆，稱葡外部切實聲明：(一)葡日無擬定新商約事；(二)葡無承認僞滿意；(三)無在澳門給予日本權利事。惟澳門政府或將與日方商議廣州、澳門間商航，或純屬地方事件，葡外部允電駐華公使，向我政府聲明上述各點，以便公佈等情，謹此電覆。外交部長王。”11日，他又根據駐英大使的覆電向蔣介石報告：“蔣委員長鈞鑑：葡日妥協事，佳代電計邀鑑察，茲覆據駐英郭大使來電，報告詢據駐英葡使稱，葡擬承認僞滿之說毫無所聞，當係謠傳。因葡方如有此意，事前必與英政府商洽等情。特此電陳，敬請鑑核爲禱。”④ 駐葡萄牙和英國的兩位公使均在覆電中稱葡方無意承認僞滿洲國，表明駐德大使關於此事的報告不準確。但是，駐葡萄牙公使也報告了澳葡政府將與佔領廣州等地的華南日軍商議恢復廣州、澳門兩地商航事宜，這就證明葡、日雙方在“純屬地方事件”上開始妥協合流。 此後，隨着國民黨情報機關陸續稟報有關葡日在澳門事務上合作的情報，蔣介石要求外交部進一步核查，並與葡方交涉。該年4月20日，蔣介石經由其侍從室給王寵惠發出“快郵代電’”通報華南日軍脅迫澳葡當局妥協就範的新動向。內稱： 據報敵曾威脅澳門當局，要求將澳門對面小島租讓與敵，並允敵艦在澳領海自由行動。雖已拒絕，但澳門當局仍予敵許多便利。其重要者，如：(一)由敵駐澳特務機關長和田信造設特務機關於西人所開之竹賓酒店，並密允其裝備無線電收發機；(二)敵澳交換關於我方之情報，由敵按月津貼費用一萬五千元；(三)准允敵諜在澳活動及敵輪由廣州往返澳門，每週兩次等語。如果屬實，應向葡提出交涉，希查核辦理為盼。中正。哿川侍。”⑤ 蔣介石在“快郵代電”中所通報的澳葡當局“准允敵諜在澳活動”、允許日佔廣州開出的輪船往返澳門等，應與葛古諾訪問廣州及日本極有關聯。早在1938年12月29日，澳葡警察廳長葛古諾(Carlos de Sousa Gorgulho)應華南日軍的邀請，乘坐炮艇“澳門號”，訪問日佔廣州，與日軍司令安藤利吉會晤。1939年2月中旬，他又奉澳門總督巴波沙(Artur Tamagnini de Sousa Barbosa)之命，遠赴日本訪問兩個星期，期間備受禮遇。這是抗戰期間澳葡政府高官首次訪日，日本報刊趁機渲染日葡合作的話題，甚至宣稱葡萄牙政府可能正式承認日本在東北扶植的滿洲國、日葡將簽訂外貿協議等。 5月11日，中國外交部照會葡萄牙駐華公使，揭露葛古諾與日方談判澳日合作的如下事項：(1)對面山及前山併入澳門，關閉拱北中國海關；(2)“過路環”闢爲日軍行動基地；(3)日本在澳門設立領事館，擬派和田爲領事館顧問；(4)澳葡政府將允許日本人利用澳門爲通訊基地，令日本人有能力杆葛香港；(5)澳葡政府的某些成員贊成葛古諾倡導的親日政策。⑥ 6月1日，重慶情報機關截獲日本外相在東京發給日本駐里斯本公使館的電文，證實葛古諾在東京確與日方洽談日葡合作。日方要求葡方允許在澳門“設置陸軍特務機關，使用無線電及默認軍用飛機之降落”等，此外還要求“締結日葡政治協議，進一步使葡國參加防共協議”。葛古諾希望日方支持葡方擴佔澳門附近的三個島嶼、釋放被扣押的三艘葡國船隻、將臺灣至廣州的航空路線延長到澳門。對此日本外相在通報會談內容的電文中表示：“我方暫聽取其條件，但尚未表示意見。”⑦可見，此次日葡會晤衹是雙方各自亮出合作的條件，尚未達到如同重慶方面截獲此電文後歸納的標題——“締結日葡協議”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