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6)06-0004-07 理性(rationality,reason)一词最早起源于希腊词语“逻各斯”(logos),在《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被定义为:哲学中进行逻辑推理的能力和过程,严格地说理性是与感性、知觉、情感和欲望相对的能力[1]。A.N.怀特海认为,教育与科学是理性的两大功能。他认为正是源于对理性的追求才产生了教育和科学,大学作为教育的顶级建筑拥有教育性和学术性的双重特性,这也就决定了“理性”是一所优秀大学不可或缺的素养。作为大学的起源,中世纪大学上承欧洲传统文化下启世界近代文明,对于世界文化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从教育发展历史上看,历史上任何一种新的高等教育机构的产生往往就是人类探寻高深学问即理性繁荣的活动结果[2]。中世纪大学诞生伊始就以追求普遍知识为目的,将理性作为精神支柱,那么中世纪大学以普遍知识为目的的理性追求最初缘于何处?又如何和合而成?恩格斯认为在古希腊哲学的多种多样的形式之中,几乎可以发现以后所有观点的胚胎、萌芽[3]。中世纪大学“理性”的最初胚胎和萌芽也正是源于古希腊哲学中的理性追求,而从古希腊哲学理性到中世纪大学理性经历了三个承接性非常强的阶段。 一、古希腊哲学理性:人类精神的普遍解释 《荷马史诗》开启了古希腊精神,它既展现了古希腊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也体现出了他们的理智和智慧,而古希腊精神由激情向理性的转折则需要推至苏格拉底。古典时期的到来使得雅典成为了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哲学在这个具有良好公民传统的民主社会中发生了本质上的转变。 在苏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腊哲学家们思考的主要问题是“世界是什么构成的、宇宙的本源是什么”,而苏格拉底却不认为那是最重要的。他认为哲学应该致力于寻求普遍,应该摆脱感觉的干扰运用理性和智慧来获得真理的观照。“苏格拉底试图从自然哲学及其对物质的关注上升到真正的哲学,即探究万物的目的或终极原因的哲学。这是巨大的一步,一旦这一步跨出之后,我们就从阿那克西曼德和赫拉克利特的世界跃入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世界。苏格拉底的重要性就在于他代表了这个过渡”[4]。他认为哲学寻求的这种普遍是通过“灵魂本身对事物本身进行沉思”从而“抵达真实的存在”,而通过这一途径则可以得到“纯粹的知识”[5]。他实现了哲学的伦理学转向,在他的伦理哲学体系中,“真和善、知识和道德”是一致的,知识就是道德。对于雅典人而言,道德主要源于生活和常识,苏格拉底的出现改变了这一情况,他将道德变成一种具有普遍原则的知识,这种知识源于理性的思考,而正是因为理性的思考使得这一普遍原则得以实现。对于苏格拉底而言,这种普遍道德的权威是建立在理性思考的基础之上的,而理性的权威则需要他来全新塑造。这一塑造过程要求苏格拉底必须将所有道德评判标准立于理性的基础之上并用之进行检验,但是这样的行为却触犯了雅典的传统。苏格拉底不仅希望用理性的道德来代替习惯的道德,他还试图用理性去发现和接近神的智慧。在这一过程中他并未站在神的对立面而是用人的理性去追求神所拥有的智慧。然而,他的这一行为却使雅典人感到了理性对希腊宗教的威胁,而这些最终导致了对苏格拉底的审判。在苏格拉底的申辩中,他试图向雅典人说明灵魂的重要性,告诉雅典人灵魂才是理性的、道德的自我。为了证明理性的重要他不惜在审判中对抗法庭的意志并最终为理性献身。苏格拉底追求的理性精神的权威未能被当时的雅典所接纳,苏格拉底之死是民主与法律的合谋更是理性缺失的结果。 如果说苏格拉底绘制的是一幅框架,那么柏拉图则将这幅框架绘制成了一张蓝图。苏格拉底之死对柏拉图的触动尤其之大,他憎恨非理性的民主和法律,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践苏格拉底寻求普遍的理想。苏格拉底提出的“美自身”和“正义自身”是理念论的最初形式(尽管多数人认为毕达哥拉斯对数学的研究才是理念论的源头,但是苏格拉底的影响同样不可忽视),柏拉图发展了苏格拉底的理性伦理思想,他将其深化为“美的理念”和“正义的理念”并最终构建了理念论这一体系。他将世界分为现象世界和理念世界,认为前者是变幻不定的、不真实的,而后者则是永恒的、真实的。在柏拉图的理论体系中,理念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本来就客观存在于人类的灵魂中,人们对理念的认识依靠的是回忆。柏拉图有一个形象的“马车之喻”。他认为人类的灵魂由欲望、理性和激情三个部分组成,理性是马车夫、欲望是劣马、激情是温驯的马,通过理性的驾驭才可以达到“美”和“正义”的理念,从而发现灵魂中的永恒的真实的世界[6]。为了更好地让人“回忆”理念,柏拉图在阿加德米学园(Academy)的教学中尤其重视对理性的训练,他强调“反思”和“沉思”的重要性,力图通过培养人理性的能力从而使人实现对理念的认识。弗兰克·梯利在《西方哲学史》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柏拉图认为知识起源于理性而不是感性,他的理想就是要培养理性,灵魂不死的一面。” 柏拉图只是将理性推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亚里士多德不仅做到了理性的至高无上还将理性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将灵魂分为理性和非理性的两部分:非理性部分是“营养的灵魂”和“感觉的灵魂”;理性部分是理性的灵魂。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具有理性并通过理性来领导欲望,如果人失去理性任由欲望控制则降低为动物。他提出“人是理性的动物”这一论断将古希腊哲学的理性推上了巅峰。亚里士多德不再将理念和物质世界相分割开,他认为我们能够感受到的现象世界是可靠的,我们通过对现象的理解和分析,以经验为基础加以理性的思考才可以上升至普遍科学。亚里士多德指出:存在着一种研究作为存在的存在,以及自身而言依存于他们的东西的科学[7]。亚里士多德的世界本源观点正是由科学上升至哲学,在这一体系中具体科学成为了通向哲学的途径,哲学以具体存在为基础,这也成就了希腊哲学的主题——本体论,亚里士多德称其为“形而上学”。对现象世界价值的承认使得具体的科学研究和哲学联系起来,科学开始变得有了更高的价值,这样的价值不单是直接对物质世界的改造而是与苏格拉底所追求的“普遍”、柏拉图宣扬的“理念”以及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相关联起来。现象世界不再是柏拉图所说的变幻不定、不真实的世界,而是真实的、有意义和价值的世界,通过对现象世界的研究可以达到理念的世界。至此,亚里士多德赋予现象世界的价值使得理性得以延伸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他在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理性蓝图的基础上完成了古希腊哲学理性的科学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