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298(2016)05-0060-08 教学和科研是大学教师的两项主要职责,对于二者之间关系的争论历来已久,无论是在学术研究还是日常实践中,都同时存在着三种论调:“教学与科研相互促进”“教学与科研相互冲突”“教学与科研无关”。这不仅出现在理论思辨、经验推断和工作研究的结论中,就是在大量的实证研究文献中,也存在教学与科研正相关、负相关和无关三种相互冲突的结果。三种观点并行不悖,各有依据。以至于约翰·哈蒂和马什(Hattie,John;Marsh,H.W.)在对58项实证文献进行元分析后,无奈地得出这样的结论,“研究和教学紧密结合的信念是一个不朽神话。在最好的情况下,研究和教学也只是非常松散的结合。”[1]529那么高校教师教学和科研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是否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理清、没有答案的谜题呢? 这种混乱很大程度上源自对教学、科研的不同定义,正如安吉拉·布鲁和大卫·布德(Brew,A.;Boud,D.)所言,在众多的教学与研究关系研究中,最缺乏的是关于什么是研究和什么是教学的界定,研究者总是理所当然地使用这两个概念。[2]因此,本文不再纠缠于教学和研究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而是以20世纪60年代以来,国内外关于教学与研究关系的实证文献为研究对象,试图在对教学、研究进行明确定义的基础上,厘清二者在何种意义上是竞争的?在哪方面是无关的?在什么层次上是互补的?以及二者相互作用的机制又是什么?以此为教学与科研关系的继续研究以及政策制定提供科学基础和依据。 一、教师对教学与研究关系的态度认识 教学与科研相统一作为现代大学建立的理念之一,已经得到广泛认可,并深深浸入到大学文化传统当中,成为影响大学管理、教师工作的“意识形态”。即使面对工业革命、高等教育大众化以及知识模式转变的挑战,这种价值规范依旧对教师个体的行动仍有着深远影响。在多项经验调查研究中,都显示绝大多数教师认为教学与研究相互促进,二者具有积极关系。丹麦学者詹森(Jens-
Jensen)对丹麦高校的50位教师进行访谈,发现对个体来说教学与研究相互促进是一个基本的常识和认知,几乎没有教师愿意去纯研究机构工作,[3]哈尔西(Halsey)发现90%的被调查对象认为科研兴趣对成为一个好教师很重要,[1]511但是这种作用主要发生在研究对教学的影响上,反之只有29.1%的教授和33.5%的系主任认为好教师必须做研究。[4]4刘献君、张俊超等人对国内五所具有代表性大学教师的调查,同样发现超过55%的教师认为教学与科研之间是一种正相关关系,47.1%的教师认为科研对于教学的促进要大于教学对科研的促进作用。而只有27.3%的教师认为教学对于科研的促进作用更大一些。[5]麦克莱(McCaughey)在1994年的一项研究中,也发现大部分学者认为学术议程(scholarly agenda)会影响教学项目,反之只有6%的被调查者认为教学项目会对学术议程产生重大影响,这种溢出效应与互补关系主要是单向的。[1]512然而研究对教学的这种正向作用,并非一定要求教师个体开展直接的研究,克洛克(Crocker-Kakness,J.)研究表明教师很少只传授自己的研究所得,而是在教学过程中借鉴众多其他人的研究成果。[6]此外,教师的学术取向对二者关系的认知也有显著影响,由卡内基基金会资助的一项对德国、英国、瑞典、美国、澳大利亚、以色列、日本和韩国八个发达工业国家的调查,发现具有研究取向的教师更可能认同研究与教学相互竞争,研究对教学有正向作用,而教学(课程工作量、学生要求等)对研究会有负向作用。[7]397 与上述对教学与研究关系的二元认知不同,有学者以教学与研究联结程度作为理解教学与研究结合的维度,从不同层面对二者关系进行了区分。拉莫斯登和摩西(Ramsden P,Moses I.)提出教学与研究关系的三种观念假设:第一种是强烈主张教学与科研相统一(integrationist),认为二者在个体层次上紧密联结,一个优秀的大学教师必定在科学研究上很活跃;第二种是一般的教学与科研相统一观,认为二者在院系或学校层面存在联系,在一个开展研究活动的组织氛围中,本科教学会得到促进,但这种联系在个体层面则并不具有必然性;第三种观点为独立观,声称教学与研究之间没有因果关系。[8]诺依曼(Neumann,Ruth)在1992年运用半结构深度访谈法,对澳大利亚33位高级学术管理者关于研究与教学关系的认知和观点进行研究。样本覆盖到人文学科、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学科和专业的教师和管理者。访谈发现教师对教学与研究之间的共生关系具有坚定信念,教学与科研在不同层面上存在关联,具体表现为以下三种形式。 有形联结:高深知识和最新事实的传授; 无形联结:学生关于知识的方法和态度的发展,为学术人员提供新刺激、观点的环境; 整体联结:教学与研究在院系而非个体层面关联。通过学系的研究活动为本科生和研究生提供了课程结构与方向,以及学生学习和研究训练所需的专门知识、技能和设备。 这三种联结并不是必然分离,可以清晰区别和说明的,而是相互关联、混合的。此外三种联结的程度也受制于课程的类型和目的、学生的能力和动机、学科的本质和学科发展的水平等因素。[9]此后诺依曼(Neumann,Ruth)又于1994年用相同的理论框架对本科生和研究生进行深入访谈,同样证实了教学与研究在三个层次上的联系。[10] 二、教师教学和科研时间、精力分配的相关分析 在众多实证研究中,对教学与研究变量进行概念界定时,时间和工作量分配是常用的操作性定义。一般倾向于认为教师在教学和科研的时间投入上是冲突的,二者处于持久的紧张,是一种不稳定的劳动分工,是一系列彼此矛盾(at odds)的活动。[11]然而也有研究者指出,在实际活动中,往往不能准确区分哪些事件是属于教学或研究,有一些活动是教学与研究的共有部分,例如阅读文献、参加教学类的学术会议等,因此简单在时间和工作量上对教学与研究进行区分,是简化了教学与研究活动的复杂性。[12] 在学术工作时间分配上,一方面表现为教学与研究二者在时间上的竞争关系,如哈利和格尔登(Joseph Harry and Norman S.Goldner)研究发现教学与科研在时间上是彼此冲突的,[13]53耀赫(Jauch,L.R.)也证明二者在时间上的相关系数为-0.427。[4]7另一方面表现为由时间分配带来的产出失衡,有研究显示教师花在科研上的时间与科研产出的相关系数为0.404,与引用率的相关系数为0.206,与期刊质量指数的相关系数为0.378。[4]9然而很少有证据显示教学时间的投入有助于教学效果,费尔德曼(Feldman K.)研究发现并没有证据显示教学效果与将时间投入到教学或科研之间有关,但是科研时间与科研发表之间则为正相关(文章、书、引用率等);科研时间与教学质量无关,教学时间与科研发表产出为负相关;[14]此外,在麦克莱和罗伊(McCullagh & Roy)的研究中显示教学时间与教学质量甚至呈现为负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教学时间与教学评价相关系数为-0.05。[15]哈蒂和马什(John Hattie and H.W.Marsh)在元分析研究中,指出在14项关于教学和研究时间的相关分析中,总体相关值只有-0.17,只有两项研究得出正相关结论,负相关的平均数达到-0.25,这清楚表明时间在投入教学与研究中具有竞争关系。[1]528(见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