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9550(2016)11-0084-22 苏联解体后，美俄关系经历了25年的发展进程，当代美俄关系虽然不及两极格局时期的美苏关系那样对国际局势产生全面而深远的影响，但仍是当代大国关系中一组“重量级”的双边关系。相对于奥巴马第一任期内令美俄关系“回暖”的关系“重启”，①2013年以来奥巴马第二任期内的美俄关系不断走低，引发了国际上对“新冷战”的担忧。在美国总统奥巴马任期将尽之际，在新的历史节点上，对奥巴马第二任期的美俄关系进行回顾，对如何看待2013年以来的美俄关系、美俄关系有哪些延续或变化、未来美俄关系会有何种走向等问题做出解答是非常必要的。鉴于美俄关系在当代大国关系中的影响，这些问题不仅在政策层面引起广泛关注，也是国际关系学术界重点分析的对象，无论是对美俄关系本身还是对地区秩序和世界格局都至关重要。本文拟就这几个问题对奥巴马第二任期的美俄关系进行分析和探讨。 一 奥巴马第二任期对俄政策调整的背景 2013年1月2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第二任期就职典礼在美国国会大厦前举行。第二任期伊始，奥巴马政府面临的首要外交议程之一就是如何处理复杂、降温的美俄关系。回顾奥巴马第一任期内的美俄关系，可以用“高开低走”来形容。2009年1月，奥巴马当政后，通过首脑通话和信函等方式向俄方表达了“重启”美俄关系的信号，得到梅德韦杰夫的积极回应。2009年3月，俄罗斯外交部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按下“重启”按钮，象征着美俄关系有了一个新开端。2009年4月1日，二十国集团(G20)峰会在伦敦召开期间，奥巴马与梅德韦杰夫举行了首次双边会晤。在此次会晤中，美俄领导人在共同削减核武器方面取得了共识，同时宣布为双边关系设定了新议程，这标志着美俄关系“重启”的开始。② 在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美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发展。2009年7月，奥巴马总统对俄罗斯进行了正式访问，双方签署《进一步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问题谅解备忘录》《反导问题联合声明》《核领域合作联合声明》等文件，就美军为参与加强阿富汗安全、稳定和发展的维和行动而过境俄罗斯运输物资和人员签署了两国政府间协议，还建立了由两国总统亲自领导的双边合作发展委员会，负责指导和协调两国在各领域里的合作。2010年4月，奥巴马与梅德韦杰夫签署了确立美俄核战略领域新关系的《第三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布拉格条约》)，俄罗斯政策界和战略界认为该条约可以确保2020年前美俄之间的核战略稳定，也是两国以实际行动来强化核不扩散机制，因此将其视为美俄关系“重启”的重大成果。③2010年6月24日，梅德韦杰夫总统访美并与奥巴马举行会晤，双方同意扩大美俄在情报和反恐领域的合作，推进《布拉格条约》的实施，加强两国的经济合作关系。另外，作为双方一系列投资和经贸合作协议的一部分，美国将向俄罗斯出售50架波音737客机，合同总值大约为40亿美元。奥巴马在会谈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美国支持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在他和梅德韦杰夫的努力下，美俄关系已“成功重塑”。④此外，在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前半段，北约暂时停止了东扩的步伐，美俄地缘竞争压力减弱，双边关系在很多领域都有了显著提高。 美俄关系虽然在艰难中“重启”，但因迥异的民主政治观及缺乏互信等因素，“重启”动力不足逐渐显露出来。在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后半段，美俄关系再度走低。2010年后，欧美国家特别是美国政界开始预测并热炒2012年俄罗斯总统大选中普京会再次参选总统并与梅德韦杰夫实现“王车易位”。⑤2011年10月，统一俄罗斯党正式提名普京作为该党候选人参加总统大选；⑥2011年11月，统一俄罗斯党举行代表大会，普京作为该党候选人参加2012年俄联邦总统大选的提名获得全票通过。普京“政治铁腕”的形象在西方向来不受欢迎，而在“王车易位”的问题上，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认为普京与梅德韦杰夫的做法是普京为首的政治集团操纵民主与法制的表现，是当代世界民主政治的倒退。⑦ 美国对俄罗斯政治较为激烈的批评显著体现在其对2011年12月的俄罗斯第六届杜马选举的态度上，在经过21个小时的漫长投票之后，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于12月4日结束，5日结果揭晓。选举的结果是，统一俄罗斯党获得选举胜利，这意味着普京离重返总统职位又进了一步。统一俄罗斯党中央选举委员会副主席列昂尼德·伊夫列夫(Leonid Ivlev)将这次选举看作是俄罗斯民主政治的体现，因为在这20年中，在俄注册的所有政治党派都参加了这次杜马选举，政治家和公民都对选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⑧然而这次选举却遭到了西方的激烈抨击。6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对媒体表态说：“俄罗斯杜马选举是不公正、不自由的，存在着舞弊现象，俄罗斯选民有权要求对选举中的违规现象进行调查。”⑨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克·唐纳(Mark C.Toner)5日表示，美国已投入超过600万美元用来支持有利于俄罗斯进行自由和透明选举的进程。在接受美国资助的众多俄罗斯非政府机构中，有俄罗斯唯一的独立选举监督组织高劳斯(Golos)，后者派出了超过2000名观察员，并报告了诸多违规现象。⑩美国白宫发言人杰伊·卡尼(Jay Carney)9日表示，美国对俄罗斯杜马选举的操作“严重忧虑”，梅德韦杰夫总统应当调查选举中的违规操作，保障民主进程的顺利进行。(11) 2011年12月杜马选举后至2012年3月俄罗斯总统大选前，俄罗斯发生了多次反普京和反政府的示威游行，俄罗斯政府曾一次性逮捕了300多名示威者，并认定这些活动是美国在背后策划的，是美国企图在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克兰之后对俄罗斯进行“颜色革命”的一次尝试。(12)普京对希拉里的指责进行了反驳，并指出俄罗斯的反对派抗议示威得到了美国支持，美国干涉了俄罗斯内政。(13)可见，在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之前，美俄关系的“重启”进程已经受阻，美俄关系在奥巴马—梅德韦杰夫时代的良好气氛在向奥巴马—普京时代过渡时已荡然无存。普京在2012年3月举行的俄罗斯总统选举中获胜后，美国政府在对普京当选的表态中只字未提普京，仅对俄罗斯人民表示祝贺。待俄官方公布大选最终结果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才表态说，美国愿意与俄当选总统普京合作。俄罗斯各界将美国迟来的祝贺解读为“重启”前景堪忧的信号。(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