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354(2016)03-0087-08 越南自古以来一直与中国关系密切,历史上长期用汉字进行交流并写作,越南古代小说更是几乎全由汉字写就。就地理位置而言,其北部与我国云南、广西二省接壤,这些都使得越南不断地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逐渐融入儒家文化圈,儒家思想观念对越南的社会、文学及文化均产生了重要影响,这可在越南汉文小说中找到印证。但这些作品,在越南未受到本国研究者的足够重视,而国内学者的研究又主要局限在越南汉文小说文献整理、具体作品研究与中越小说对比等几个方面。 在越南汉文小说的整理方面,台湾地区学者功不可没。台湾地区“中国文化大学”中文系王三庆教授与陈庆浩先生合作主编了《越南汉文小说丛刊》,共两辑,12册,收书37种。上海师范大学孙逊教授于2011年出版《越南汉文小说集成》,共二十册,收书超过一百种,约六百万字,其中收录了很多此前从未集录的资料,笔者的研究也是基于此书之上。 具体作品研究上,越南、台湾地区与中国大陆都有相当多的研究论文和专著。单篇作品集中在《传奇漫录》、《安南一统志》、《岭南摭怪》等篇目上;系列作品一般集中在越南汉文历史小说。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陈庆浩《越南汉文历史演义初探》,郑阿财《越南汉文小说的历史演义》等。陆凌霄的专著《越南汉文历史小说研究》则按时间先后顺序对越南汉文历史小说仔细梳理。值得注意的是,在谈及越南汉文历史小说与汉文化的历史渊源时,作者提到儒家文化的影响,但只是一笔带过,未作深入研究。 中越小说对比研究也是学界的一个研究热点。台湾地区的陈益源先生在此方面成果最为显著,有多篇研究论文面世,如《越南汉文小说<传奇漫录>的渊源与影响》、《中国明清小说在越南的流传与影响》等一系列论文,并结集出版《中越汉文小说研究》一书。此外大陆学者也有一些真知灼见,如李时人《中国古代小说与越南古代小说的渊源发展》、任明华的《<金云翘传>和越南汉文小说<金云翘录>的异同》,一般集中在《传记摘录》、《金云翘传》等几部具体作品的研究上。 综上,在对越南汉文小说的研究中,以儒家角度为切入点的研究并不多见,以越南汉文小说的女性书写作为研究对象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笔者拟就越南汉文小说中的贤德妇女形象作一探讨,以为了解儒家思想在东亚特别是越南的传播提供一个窗口。 一、男女之别 作为一个贤德妇女,她必须要在思想上知晓男女有别,在行动上恪守男女之大防。儒家经典著作中多有论述,如《礼记》云:“男不言内,女不言外。”①认为男女之间应该有严格的界限与区别,即男主外,女主内。 受儒家思想影响,越南汉文小说中对于男女之别也有很多类似的教诲。首先,女性成年后就应知晓男女有别,与陌生男子相处持身应当严谨。如《女当谨严》,标题一望而知作品的主旨。记述一员外延师教子,学徒众多。其女颇有姿色,在宅西池中洗澡时,一学生偶尔窥见,戏言调笑。女子羞惭满面,出其不意,复以不逊语。当然,最后女子凭借自己的主动、聪明和大胆,终于赢得了幸福的爱情。文后认为“古者女子,十年不出,昼不游庭,夜行以火,以此为防,犹未免有淫奔之失”,所以“女子之道”应该“持身当慎密,容貌要严肃,使人望之凛然,知其不可犯。切不可与男人假借辞色,尤不可与文士辩说忿戾也”。②如果说这只是作者对于现实生活中的女性发表见解,《土神竃神画像》中作者则是对画像上的女子表示严重不满。起因在于土神像为夫人像,而竃神像为“一女两男,骈肩而坐”,作者直接引用《礼记》的原话云:“《礼》曰:‘男子居外,女子居内。’又曰:‘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认为荒诞不经,并且认为:“岂有身为神明,妻乃不知内外之分,呈身露面,据案并食,以养士大夫笾豆之荐,反不如闾阎匹妇乎?”③所以作者严肃地呼吁要毁掉印版,重刻画像。由此可见,越南对于男女有别的看法极其严苛。 有时候,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男性的行为和言语会流露出女性在越南社会应持有的道德规范与习俗规范,进而折射出越南女性的为妇之道。如《丽海婆王记》中的赵贞面貌雄伟,性格豪爽。其兄经常抚劝训谕,“以为女流不须如此豪放”。④又如某生性格质朴,年三十而无妻。一日闻叩门之声。生急忙开之,见一女子入,淡装风雅,丰姿秀曼。某生疑惑问道:“子何人也?胡为乎来哉?吾舍无女客,佳人忽来,恐招物议,有玷闺德。况与邑游子相见,吾亦难安居于此,望勿久坐,住此非福。”⑤某生担心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招人非议,也有损女子闺德,所以希望女子不要久坐。从这也可以反映出越南女性的为妇之道是应该自尊自重,不能与男子单独相处。 其次,女性不仅与陌生男子应该恪守男女有别,即使遇见自己的所爱之人,举止也应该合乎礼法。《华园奇遇记》中赵峤貌赛潘安,在花园邂逅御史官乔氏之女兰娘,托侍女春花传情达意。兰娘对赵峤已是心有所属,但听罢仍正色道:“但以窃玉偷香,非是家庭之有训;撩云拨雨,亦非淑女之所为。”“妾是香闺处女,训养家庭,将图王谢之姻,不愿见崔张之事。”⑥兰娘的话可谓义正辞严,她身为御史官之女,从小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谨遵礼法,我们自然可以理解;然而,甚至连越南汉文小说中的歌妓也是恪守男女之大防。如“声色俱好”的阮歌妓慧眼识英雄,爱慕一穷二白的武钦邻,从歌院追随而去,亲自为他洗衣打扫。武公最初十分感动和尊敬,久而久之,“遂萌邪念”,但阮歌妓正色拒绝,表示她自己并非淫荡之人,“如他日不负,遂我终身之托;若淫汙相待,妾从此请辞”。⑦表现的也是以追求明媒正娶的婚姻为目的,并不会因为其歌姬的身份而随意与男子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