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403(2016)04-0138-08 “淮海”在清代泛指扬州、通州二地,属于历史地理学的概念。淮海地区有着人文蔚焕的历史,其钟毓淳雅、崇儒尚实的地域文化特征,在清代地域文学中形成了鲜明的特色。自清初迄于近代,淮海地区的诗歌创作始终能够保持相当的活跃程度,成果丰硕。嘉道时期《淮海英灵集》《淮海英灵续集》《淮海同声集》以及近代《淮海秋笳集》等文学选集相继出现,为清代以来“淮海”地域范围的认定提供了具体参照。特别是《淮海英灵集》及其《续集》,以清代扬州府、通州下辖的十二邑之地为诗学版图,辑录了诗人一千七百馀家,勾勒出了清代“淮海文学圈”的诗学谱系。安介生认为:“如果说江藩所著《国朝汉学师承记》是清代经学中‘扬州学派’形成的一个重要标志的话,那么,阮元等人主持编撰的《淮海英灵集》及《续集》的出现,与明清时期‘淮海文化圈’的形成有着直接的关联,甚至可以说,这部诗集的出现,本身就是‘淮海文化圈’形成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1]今天我们对“淮海文学圈”的探讨,对清代淮海诗歌创作成就的认识,也主要基于这些以“淮海”冠名的文献。 一、“淮海”版图及其文化特征 “淮海”之名,最早见于《尚书·禹贡》:“淮海维扬州”。作为一个特指的地域概念,“淮海”在汉末已经出现。①如《后汉书》载许邵事迹云:“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2]1510许汜评价陈登时也称:“陈元龙淮海之士,豪气不除。”[2]1239东吴、东晋及南朝均定都于建康,江左一带日趋繁华,“淮海”作为这一区域的代称多见于相关文献。“侯景之乱”后,梁宗室萧世怡(一说萧圆肃)著有《淮海乱离志》四卷,其“淮海”泛指淮南、江左一带的广袤地区,甚至包括现今安徽的寿县等地。 隋唐以降,“淮海”多指淮河以南,长江以北,黄海以西的特定区域,即隋炀帝所云“借问扬州在何处,淮南江北海西头”[3]1151概指的范围。北宋著名词人秦观自号“淮海居士”,为人所熟知,他在《扬州集序》中回顾“扬州”一词的变迁时称:“三代以前,所谓扬州者,西北距淮,东南距海,江湖之间尽其地。自汉以来,既置刺史,于是称扬州者,往往指其刺史所治而已。”[4]533这里已经不再涉及南北朝时期“淮海”所包含的安徽淮南、寿县的地域。秦观指出了扬州“西北距淮,东南距海”的形势,也使得“淮海维扬州”这一地理概念更为明确。 从史料可知,历史上不同时期,作为文化区域概念的“淮海”与作为地理概念的“扬州”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对应。上古之时,当古人只能对华夏版图进行简单初步勾勒的时候,作为天下九州之一的“扬州”代指东南沿海地区,这自然包含了古人所云的“淮海”,甚至远及江南、浙江一带更广大地区;经过了秦汉一统、天下车书混一之后,“扬州”逐渐凝聚成为“理江都、广陵二邑”的郡治,那么其地域范围则与“淮海”无直接对应关系,而隋炀帝所云的“淮南江北海西头”成为“淮海”方位的通行注解。非但扬州,通州之地也常以此自况,如清代通州诗人李琪《崇川竹枝词》开篇亦云:“淮南江北海西头,中有一泓扶海洲。扶海洲边是侬住,越讴不善善吴讴。”[5]708由此亦可见“淮海”之与扬州、通州之渊源。 清代嘉、道年间《淮海英灵集》及其《续集》的出现,为清代淮海文化版图的划定提供了重要依据。阮元在《淮海英灵集序》中自道其编撰经历云:“乾隆六十年,自山左学政奉命移任浙江,桑梓非遥,征访较易,遂乃博求遗籍,遍于十二邑。”[6]1阮序中所谓的淮海“十二邑”,即江都县、甘泉县、仪征县、泰兴县、高邮州、兴化县、宝应县、泰州、东台县、如皋县、通州、海门厅。从地理范围上看,这一区域并非某一朝一代所划定的“扬州府”所能笼括的,特别是通州之地的划属使得淮海地区坐拥江海之势。安介生指出:“明清两代扬州府的地域差异主要有无‘通州’之地,而通州处于江海之会,面江背海,形势之地,非常重要。如割去‘通州’之地,对于所谓‘淮海’自然地理轮廓的完整性以及地理环境特征影响极大。”[1]这一观点值得赞同,由此我们可以理解阮元“淮海”地域,乃以“江淮之间,东至于海”为基本范围,而清代淮海地区则可确定是以扬州府城江都、甘泉为中心,以宝应、高邮、仪征、泰州、兴化、东台以及通州四邑为辅翼之地;淮海文化是指以扬州的维扬文化为中心,通泰江海文化为辅翼的区域地理文化。 从地理位置上看,淮海地区为徐州、海州向江南的过渡。清初置江南省,扬州府、通州皆名列其中,淮海在文化上与江南大致相近,然十二邑皆地处江北,地理环境与江南自有差异。明儒陈懿典尝言:“海内大势,以江河为界限。故称江南、江北、河南、河北。而淮又介于江河之中,淮扬四郡,以及徐、滁诸州,虽隶于南服,而实称江北。”[7]卷三《抚淮小草序》,680考察江北之“淮海”,水土和盐产是物质层面的两个重要方面,精神层面的“淮海文化”与此也有着紧密的关系。